掌柜的见吴守仁和常永安不仅没有识趣离开,反而当众高声理论,一副据理力争的模样。
心中那股因多年听闻辽东惨事而积郁的怒火,如同被浇了滚油般“腾”地一下直冲顶门。
他平日里迎来送往、和气生财的。。。
崇祯十八年正月初三,紫禁城内外依旧张灯结彩,然乾清宫内却已恢复肃穆。朱慈?端坐御案之后,眉宇间不见节庆之喜,唯有沉凝如铁。殿外风雪未歇,檐角铜铃在寒风中叮当乱响,仿佛天地也在低语不安。
柳含烟捧着一叠奏报步入殿中,青缎鹤纹大氅上落了薄雪,发梢微湿。她将文书轻轻置于案前,低声禀道:“河南巡抚急报,黄河冰裂,下游十余村被淹,百姓流离失所;山西布政使奏请减免赋税,因去冬大旱,粮价飞涨;另,辽东细作传回密信??阿巴泰已率三千骑兵秘密渡过辽河,驻扎锦州以北三十里处的黑林子。”
朱慈?缓缓翻开奏章,指尖在“黑林子”三字上停顿片刻,唇角竟浮起一丝冷笑:“来得正好。”
他抬眼看向柳含烟:“你可知道,我为何执意选在春分出兵?”
她摇头。
“非为天时地利,”他声音低沉而坚定,“而是人心。豪格弑主篡权,多尔衮一死,八旗内部早已四分五裂。正黄、镶黄两旗忠于先帝皇太极者仍存不满,正蓝旗阿巴泰更是早有异心。此时不攻,更待何时?等他整合各部、重振军心,便是我们举步维艰之时。”
话音未落,殿外脚步声急促,黄履中疾步入内,单膝跪地:“启禀陛下,南京方面有变!国子监昨夜突遭纵火,藏书楼焚毁大半,礼部档案库亦遭洗劫。守卫称见数名黑衣人翻墙而出,身手极快,似非寻常盗贼。更有传言……”他顿了顿,声音压低,“有人在火场残垣中拾得半片玉符,刻有‘清隐庐’字样。”
朱慈?瞳孔骤缩。
“清隐庐……果然还未死绝。”他缓缓起身,踱至殿中沙盘之前,目光落在江南地形之上。那里,一条细细红线自南京蜿蜒向南,直指福建沿海。
骆思恭悄然现身,抱拳道:“臣已查明,纵火之人极可能是郑芝龙旧部伪装成潜龙司探子混入。他们本欲销毁所有与‘癸未废立’相关的记录,却不料我们早一步转移了核心卷宗。如今只剩些残篇断简,不足为患。”
“不足为患?”朱慈?冷哼一声,“只要一个字漏出去,就会有人拿来做文章!想想看,若有人放出风声,说我并非周皇后亲生,乃是狸猫换太子之局,朝野会如何反应?百姓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百官动不动摇!”
满殿寂静。
良久,柳含烟轻声道:“不如顺势而为。”
众人皆惊。
她迎着众人的目光,镇定自若:“陛下登基已成事实,玉牒、产婆、宫人证词俱全,谁敢质疑,便是谋逆。何不主动放出消息,说清隐庐余党散布谣言,意图动摇国本?再由刑部公开审讯那十四名囚犯,录其口供,昭告天下。真也好,假也罢,只要朝廷认定了,那就是真的。”
朱慈?凝视她许久,忽而一笑:“你说得对。与其遮掩,不如掀开一角,让他们看得见却又抓不住把柄。”
他提笔疾书,一道诏令随即下达:
>“凡妄议宫闱、诋毁圣躬者,无论官民,一律以谋逆论处,株连九族!即日起,设立‘肃谣司’,专查妖言惑众之徒,举报属实者赏银百两,诬告反坐。”
旨意传出,京师震动。不过三日,便有十七人因私议“太子身世”被捕入狱,其中两名低阶吏员竟被当街斩首示众。一时间,街头巷尾人人噤声,连孩童嬉闹也不敢提及“先帝”二字。
与此同时,朱慈?并未放松北伐筹备。正月初八,天津卫造船厂新造战船下水六十艘,皆配火炮十二门,可载兵五百;山东二十万民夫日夜赶工,运粮官道已修至山海关外五十里;孙传庭大军抵达通州,与秦翼明合练车阵、骑兵协同作战。
最令人振奋的消息来自辽东??正月十一,阿巴泰遣其子赴关内投诚,献上女真各旗兵力布防图,并言:“豪格残暴,滥杀宗室,今我正蓝旗上下愿归附大明,只求保全族人性命。”
朱慈?召集群臣议事于文华殿。
“此乃天赐良机。”兵部尚书力主立即出兵,“若能策反正蓝旗为内应,山海关一破,沈阳指日可下!”
“不可!”内阁首辅杨廷和出列反对,“孤军深入,胜负难料。且阿巴泰未必真心归顺,恐是诈降诱敌之计。一旦我主力北上,京师空虚,若有奸细作乱,后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