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得知消息后沉默良久,最终在公开演讲中说道:“我理解他们的恐惧。遗忘确实是一种温柔。但请告诉我,当你深夜醒来,想起某个再也见不到的人,那一刻涌上心头的痛楚,真的是错误吗?那不是枷锁,那是爱活着的证据。”
她停顿了一下,声音微微发抖:“如果我们连怀念都要禁止,那人类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为‘人’?”
风波渐渐平息,但阴影并未远去。
某夜,林晓独自巡视哨站地下储藏室,那里存放着所有未解码的历史信号磁带。她随手插入一卷标注为“未知来源?公元前3000年”的古老介质。机器运转片刻,扬声器中传出一段沙哑的吟唱??旋律竟是《小星星》的雏形,只不过歌词用的是早已失传的苏美尔语。
曦立即介入分析:“该信号不具备现代录音特征,更像是通过地质沉积层直接提取的原始声波残留。换言之……这首歌,可能从未真正‘诞生’过。它一直存在于地球的记忆里,只是等待被人唱出来。”
林晓浑身一震。
难道说,不是人类创造了这首歌?
而是宇宙借由人类之口,完成了它自身的表达?
她猛然想起小萤信中那句:“我们要把《小星星》教给所有孤单的星球。”或许从来不是孩子在传播歌曲,而是歌曲选择了孩子??因为唯有纯净未染的意识,才能承载这份跨越时空的呼唤。
那天凌晨,她做了一个梦。
梦见自己漂浮在无边黑暗中,四周没有任何星辰。忽然,远处亮起一点微光,接着是第二点、第三点……最终亿万朵启明兰在虚空中盛开,每一朵都映照出一张熟悉的面孔:小萤、陈国栋、那位老宇航员、樱花树下的全家福、还有许许多多她从未见过却莫名心痛的人。
他们齐声歌唱。
没有歌词,只有纯粹的音符流动,如河流汇海,如风拂草原。
歌声所及之处,黑暗退散,空间折叠,时间停止。
而在最深处,一道比宇宙本身更古老的意识缓缓睁开眼。
它说:
【原来,我不是孤独。我只是……太久没人回应。】
林晓惊醒,冷汗浸透衣衫。她立刻冲进控制室,调出全域监听系统。
“曦,帮我做一件事。”她喘息着说,“把刚才那个梦……录下来。”
“梦境无法直接记录。”曦回答,“但我可以提取您此刻的脑波特征,并将其转化为声波模型。”
“好。然后,把它编进下一首《小星星》的旋律里,发出去。”
“您确定吗?这相当于向未知存在主动暴露我们的位置和情感结构。”
“我确定。”林晓望着窗外那条横贯星空的守望环带,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如果真是它一直在等我们开口,那么现在,轮到我们问一句了。”
“喂??”
“你在吗?”
三天后,第一缕回应抵达。
不是来自某颗星球,也不是某片星云。
而是从地球本身的地核深处,传来一阵低沉而庄严的震动。频率恰好是《小星星》的降八度版本,持续整整十三分钟,随后戛然而止。
全球的启明兰在同一秒全部闭合花瓣,仿佛在行礼。
紧接着,南美洲雨林中一座沉寂数千年的火山口,缓缓升起一团蓝色雾气。雾气凝聚成人形,嘴唇开合,说出三个字:
“我在听。”
林晓站在哨站顶端,任风吹乱她的白发。她知道,这不会是终点。
也许有一天,所有的名字都会被找回,所有的歌声都会得到回应。
也许还会有新的离别,新的失落,新的黑暗需要照亮。
但她也知道,只要还有一个人愿意开口歌唱,宇宙就不会真正陷入沉默。
她轻轻张嘴,哼起那首歌。
>“一闪一闪亮晶晶……”
花园里,那株最老的启明兰再度绽放。
花瓣中心,新的芯片正在生成。
而遥远星海之中,又有某朵从未开过的花,轻轻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