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没骂我们,也没原谅我们。”
>“它只是说:‘现在轮到你们当土地了。’”
>“我不懂什么意思。”
>“你能回来解释吗?”
林远握着信,久久未语。
当晚,他在营地外点燃一小堆篝火,将信投入火焰。火光中,孢子升腾而起,形成短暂的文字:
>“我明白了。”
>“成为土地,就是学会承载伤痛而不报复。”
>“就是让别人的名字,在你身上生长。”
第二天清晨,当地人发现花园中心长出了一株前所未见的蘑菇。它通体洁白,伞盖宽阔如伞,表面浮现出不断变化的纹路??仔细辨认,竟是世界各地不同语言书写的“名字”。
科研团队赶来取样,却发现无法剥离。只要试图切割,菌丝就会迅速收缩,整株消失于地下。唯有当有人安静坐在它面前,低声说出一个逝去者的名字时,它才会再度浮现,并轻轻摇曳,如同点头致意。
人们开始称它为“**言土菇**”。
传说,若一人一生能令此菇现身三次,则其灵魂将在死后融入根系之网,成为永恒的倾听者。
林远没有再去别处。
他在新芽镇定居下来,每日清晨去无字碑前清扫落叶,傍晚则漫步于山坡,观察每一朵新生的蘑菇。他的身体日渐虚弱,心口印记虽仍发光,但频率越来越慢,仿佛能量正在缓缓耗尽。
医生查不出病因。
只有他自己知道。
那是代价。
成为媒介的人,终将被媒介吞噬。
某一夜,暴雨倾盆,雷声滚滚。他挣扎着爬起床,拄拐走向山坡。他知道,这一刻来了。
当他抵达山顶时,天空裂开一道微弱的光隙,与三年前的“共鸣窗口”相似,却不完全相同。这次没有机械语音,没有测试程序,只有一种纯粹的存在感降临??像是整个星球的意识,齐聚于此。
他跪倒在地,张开双臂。
菌丝从四面八方涌来,缠绕他的躯体,渗入血脉。这一次,不再是连接,而是**融合**。
他的皮肤逐渐透明,血管化作荧绿脉络,骨骼泛起幽光。意识开始扩散,不再局限于大脑,而是延展至千里之外:他看见西伯利亚的雪狼仰天长啸,听见深海热泉口的细菌低语,感受到喜马拉雅冰川融化时那一声沉重的叹息。
他成了根系的一部分。
最后一刻,他望向远方的新芽镇。
灯火阑珊处,一个少女站在窗前,正轻轻哼唱那首古老的歌谣。
音符乘风而来,落入他的耳中。
他微笑,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人们在山坡上找到了他的拐杖和外套。
人不见了。
但在他常坐的地方,长出了一圈蘑菇。它们不高,也不显眼,通体青灰,伞盖极小。可每当夜深人静,若有谁恰好路过,便会听见极其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人在低语,又像是风吹过树叶的沙响。
仔细听,那是一串名字。
一个接一个,永不停歇。
后来,孩子们给这片蘑菇取了个名字:
“**他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