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野沉默片刻,忽然笑了:“所以他们选择忘记,换取苟延残喘?”
“是绝望。”温念望着那颗水晶球,“当痛苦远大于幸福,人总会想逃。”
“可逃的结果呢?”阿野指向倒下的机甲,“变成行尸走肉?连哭都做不到?”
他不再犹豫,迈步向前。每一步落下,脚印中便渗出血液,凝聚成一行行文字:
**我记得李承志的女儿叫小禾。**
**我记得她喜欢蓝色的风筝。**
**我记得她说爸爸修好城市那天,要去城外的山坡放飞它。**
话音落下,异变陡生。那具倒下的机甲胸口,那颗被金属束缚的心脏,竟微微搏动了一下。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所有倒在周围的机甲,心脏相继震颤。它们的身体开始发出低频共鸣,如同某种古老的呼唤。
“你在唤醒他们?”温念震惊。
“不。”阿野摇头,“我只是给了他们一个名字。一个可以回去的路。”
他继续前行,边走边说,声音越来越响:
“我记得陈砚写的十万字计划,藏在Y-319地下档案馆第三密柜。”
“我记得苏梨逃回家乡那天,门口的槐树开了花。”
“我记得陆昭阳守住隘口时,嘴里哼的是边塞民谣。”
每一句话出口,大地便震颤一分。城市深处,齿轮转动的速度开始紊乱,烟囱喷出的黑烟转为赤红。水晶球内部,记忆洪流剧烈翻涌,仿佛有无数灵魂在呐喊。
>**警告!记忆熵值超标!系统即将过载!**
高塔顶端响起刺耳警报。数以百计的机甲从四面八方涌来,眼中红光如血海翻腾。它们不再言语,只是疯狂射击,誓要将阿野彻底抹杀。
温念抽出骨哨,这一次,阿野没有阻止。
“如果必须有人付出代价,”她微笑,“那就让我成为那个讲故事的人。”
她将骨哨送入口中,深吸一口气。
下一瞬,她的皮肤开始透明,血管化作银线,五脏六腑逐渐显现,全身上下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这是守墓人的终极仪式??以生命为薪,点燃记忆之火。
“住手!”阿野怒吼。
“来不及了。”她吐出第一个音符,声音已变得空灵,“有些故事,必须有人先讲出来。”
那音符如风,如雨,如初春的第一缕暖阳。它不攻击,不防御,只是轻轻飘向那些奔袭而来的机甲。
奇迹发生了。
机甲们纷纷停下脚步,炮口垂下。它们抬起手,抚摸自己的头颅,仿佛在触摸久违的梦境。
“我……记得……母亲的手……很暖……”
“我……曾答应……战友……替他看樱花……”
“我……爱过一个人……她的眼睛……像星子……”
一台台机甲跪倒在地,机械躯壳寸寸崩解,露出里面早已干枯的人类遗骸。他们的脸上,竟浮现出久违的泪痕。
温念的身体已经近乎透明,唯有心脏还在跳动。她的声音越来越弱,但那支曲子却越传越远,直至笼罩整座城市。
阿野冲到她身边,紧紧抱住她即将消散的身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