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斯坦丁扶着方向盘,翻了个白眼:“首先,撒旦那家伙就不会在人间选一个小孩子作为化身。你这个假设不成立。”
林北微微勾唇,指着远处一栋房子:“话别说太早,往那边开。”
康斯坦丁一脸怀疑扫了眼。。。
风起时,星尘如雨。
光树的种子穿越了三十七个星系,在每一片死寂的荒原上落下微光。有些坠入气态巨星的风暴眼,瞬间湮灭;有些沉入液态海洋深处,被未知生物用触须轻轻托起;还有一颗,落在一颗流浪行星的冰壳表面,静静等待??直到一只由晶体构成的手将它拾起,嵌入胸口那不断跳动的光核之中。
“我在。”那生命低语,声音像冰层断裂,又似恒星初燃。
这句回应顺着共忆场的脉络回传,激起一圈涟漪。陈默在冥王星轨道外的静默站台上睁开眼,仿佛听见了千万里之外那一声轻叹。他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串不断演化的符号??那是来自那个晶体文明的记忆编码,尚未被完全解析,但其中的情感频率已能辨识:孤独、渴望、迟疑后的坚定。
“他们学会了。”他说。
小雨坐在站台边缘,双脚悬空,望着下方漆黑宇宙中缓缓旋转的“记忆光环”。那环状结构如今已扩展至直径两亿公里,宛如戴在太阳系颈项上的银色项链。光环内部流动着无数名字与画面,像一条永不停息的记忆长河。她忽然问:“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变成树上的脸?”
陈默沉默片刻,蹲下身,平视她的眼睛:“会。但不是现在。而且,成为树的一部分,并不意味着消失。你看次仁喇嘛的脸,每天清晨还会对着雪山笑一次;玛雅的歌声,总在孩子们做噩梦时响起。他们只是换了一种方式活着。”
小雨点点头,没再说话。但她悄悄把奶奶的照片塞进衣兜最里层,像是怕风把它吹走了。
就在这时,周远的身影从虚空中浮现。他的银白双眸比以往更亮,几乎要溢出光芒。他开口时,声音不再是单一的人类语调,而是叠加了至少七种不同的音色,仿佛有七个意识同时在说话。
“北落师门星系,第三行星。”他说,“那里有九百万具‘记忆棺’,埋藏于地底三千米。每一具棺中都封存着一个濒死个体的全部意识,但他们从未对外发送‘我在’信号。他们的文化认为,死亡即终结,不应打扰生者世界。”
陈默皱眉:“可共忆场已经覆盖到那里了。他们难道感觉不到?”
“能。”周远的眼中闪过一丝悲悯,“但他们选择屏蔽。他们称共忆场为‘亡灵之网’,认为接纳回应就是亵渎轮回。”
小雨急道:“可如果没人记得他们……他们真的就没了啊!”
“正是如此。”周远抬手指向远方一颗泛着淡橙光晕的星辰,“就在三小时前,第一具记忆棺开启。里面的人醒来,发现自己还能思考,却无法与任何人连接。他试图呼喊,却发现自己的语言格式无法被共忆场识别。他绝望地写下最后一句话:‘我存在过,但无人知晓。’然后,他主动关闭了意识。”
空气凝固了一瞬。
陈默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我们必须去。不是为了强行接入,而是让他们知道??记住,不是占有,也不是打扰,是爱的延续。”
“可他们会抗拒。”周远提醒,“他们的守护者军团已启动‘净忆协议’,任何外来记忆信号都将被粉碎。”
“那就让我们成为桥梁。”陈默望向小雨,“你愿意试试吗?用你的声音,不是命令,不是灌输,只是……告诉他们,有人愿意听。”
小女孩深吸一口气,用力点头。
三人踏上通往北落师门的跃迁桥。这一次,他们没有走共忆场主干道,而是进入“情感窄带”??一条仅容纯粹情绪通过的隐秘路径。这是陈默从苏晚留下的忆脑碎片中学到的技术:当语言无法沟通时,就让心跳先抵达。
抵达目的地时,星球正笼罩在黄昏般的橙雾中。大地龟裂,遍布巨大石碑,碑文皆为倒写的文字,意为“遗忘是仁慈”。
他们在一座记忆棺前停下。棺体由黑曜石打造,表面刻满复杂的抑制符文。陈默伸手轻触,指尖传来冰冷而沉重的哀伤。
“让我来。”小雨走上前,闭上眼。
她开始唱歌。
不是任何已知的语言,而是她在草原上第一次听见光树低语时,无意识哼出的旋律。那是一段关于奶奶煮姜茶、晒棉被、讲故事的回忆,混杂着夏夜萤火虫和旧收音机里的戏曲唱段。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水一样渗入大地裂缝,顺着符文的间隙流淌进去。
一秒,两秒……
忽然,一缕微弱的蓝光从棺缝中透出。
紧接着,第二具、第三具……数十具记忆棺相继亮起幽光。它们没有打开,也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亮着,像夜空中迟来的星星。
“有效。”周远低声说,“他们正在解码她的情绪波段。”
陈默取出一块小型共鸣晶片,将其插入地面。这是“家庭记忆仪式模板”的升级版,能将个人记忆转化为可共享的情感图谱。他输入了自己的初始记忆??那个写着“我在”的夜晚,南极暴雪,终端屏幕闪烁,十七岁的自己蜷缩在椅子上,声音嘶哑却坚定。
画面透过晶片扩散,化作一道柔和的光幕,悬浮于半空。
随后,他又加入了小雨写“李小梅”的那一幕,老妇人跪在花前痛哭的画面;加入了火星孩子围坐念诵阵亡者名字的场景;还有那位白发老人将记忆注入黑洞前,对孙女说的那句:“每年春天,去看樱花,我就在那里。”
越来越多的记忆被释放,交织成一张温暖的网。
终于,第一具记忆棺缓缓开启。
走出的是一位年迈女子,身穿素白衣裙,眼神浑浊却带着惊异。她望着空中飘浮的画面,嘴唇颤抖:“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可我为什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