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低声问,“如果有一天,人们不再愿意痛?如果他们都躲进虚假的和平里,假装伤疤不存在?”
老妇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包,层层打开,露出一枚破碎的命环碎片。
“这是我最后一个学生留下的。”她说,“他在清忆会做卧底,身份暴露后被注射蓝色药剂,成了净忆战士。但他临死前,用指甲把自己的胸口划开,把这块碎片埋了进去。他说,只要还有一丝痛觉残留,就要让它指向真相。”
我颤抖着接过碎片,脑海中轰然炸响??那具倒在雨林废墟中的尸体,那个胸口渗血却仍紧握命环的老人,原来是他。
“所以,我们不怕遗忘。”老妇站起身,望向远方燃烧的山野,“我们怕的是麻木。只要还有一个人为陌生人的苦难落泪,灯火就不会灭。”
话音落下,四周景象开始崩解。村庄化作尘埃,墙壁褪色成雾,唯有那行写在墙上的《慈训》依旧清晰:
>“仁非天赐,乃自抉择;
>灯非神授,唯心点燃。”
我猛然睁眼,发现自己仍站在门边,身体未曾移动半分。但手中,却多了一张泛黄的纸,上面是我方才所见的一切,连同那行字,皆由无形之手亲录。
孩子们围了上来,目光灼灼。
“奶奶,这是什么?”小满问。
我把纸展开,贴在忆世树主干上。“这是我们的新起点。”我说,“从今天起,执灯学院不再只是传承记忆的地方,而是训练‘记忆织者’的战场。”
“织者?”
“你们要学的,不再是倾听,而是编织。”我指向远处的地平线,“清忆会制造混乱,让我们分不清真假。那我们就用真实的情感,织一张比谎言更密的网。”
计划就此启动。
第一批三十名学员进入深度共感训练营。他们闭关百日,每日必须完成一项任务:找到一个素不相识者的痛苦,并用自己的身体去承载它。有人抱着流浪汉睡在桥洞三天,只为感受那种被世界忽略的冷;有人模仿盲童生活一周,靠触摸辨识亲人面孔;更有甚者,主动申请前往仍在动荡的地区,以志愿者身份记录平民口述史。
第一百零一日,他们归来。
每个人眼中都有了不一样的光。
他们在忆世树下举行“结业仪式”,每人献上一段亲手织就的记忆。这些记忆不再局限于个人经历,而是融合了他人之痛、时代之殇,甚至跨越物种的悲鸣??一名少女讲述了海龟误食塑料袋窒息前的感受;一名少年重现了东北虎最后一声咆哮的心理频率。
当最后一段记忆注入银湖,整片水域沸腾起来,浮现出前所未有的图景:三百六十五颗遗忘核的位置并未消失,但在其周围,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新光点??那是自发形成的微型守忆节点,由普通民众建立,无组织、无领袖,纯粹出于“不想再忘记”的本能。
“我们输了控制权。”沈眠看着地图,语气复杂。
“不。”我笑了,“我们赢回了人心。”
然而,虚无庭的反击也随之而来。
他们发布了一段“考古发现”视频,声称在秦岭深处挖出一座东汉密室,内藏《心语法典》原始竹简,内容与现行版本截然不同。其中赫然写着:“共感乃灾厄之源,当以绝情为圣道。”
舆论哗然。
部分学者质疑我们篡改经典;一些曾支持我们的媒体转向批判;甚至有前学员公开宣布退出,称“情感不过是生物电信号的错觉”。
最致命的一击来自AI领域。
一家科技巨头推出“清明系统”,宣称能通过神经算法清除负面记忆,实现“永恒平静”。广告词刺目惊心:“告别痛苦,拥抱空白之美。”
短短一个月,全球超百万用户接受植入手术。术后他们不再哭泣,不再愤怒,也不再关心任何事。他们微笑,工作,吃饭,睡觉,像完美运行的机器。
但他们再也无法进入共感状态。
阿念带来最新数据:“东亚区心语者数量下降%,欧美下降63%。照此趋势,三年内,全球共感网络将彻底瓦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