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赤红的,明黄的,靛青的锦缎在空中翻飞,如同漫天云霞骤然降落凡尘。
欢呼之声,不绝于耳。
“陛下!万胜——!”
“太子殿下!万胜——!”
“大唐!万胜!”
人流汹涌,几乎要撑破宽阔的街道。
教坊司的乐工和舞伎,被这无边的热情裹挟而出,顾不上仪态,就在街心列队。
琵琶急拨如骤雨,羯鼓擂动似惊雷,一曲雄浑悲壮的《秦王破阵乐》轰然奏响。
披甲执戟的舞者,动作刚猛,腾挪劈刺间,恍然重现了边关浴血,铁马踏破敌阵的壮烈。
那昂扬的乐声与舞步,似凯旋的魂魄在长安的街衢间激荡咆哮,引得无数百姓应和着节奏用力拍掌,跺脚,整个大地都随之震颤。
曲江池畔。
平素诗酒风流的文士们,今日亦抛却了往日的矜持。
一名新科进士的素袍上,沾染了不知是谁泼洒的酒渍,他跳上池边的石案,将手中的玉杯狠狠掷入波光粼粼的池水,朗声长啸。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幸甚至哉,歌以咏志啊!”
周围轰然叫好。
更有一名军事学院的学员,被众同学簇拥着来到前台,提笔写下李承乾在江陵时念出的诗篇:“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字迹酣畅淋漓,墨迹未干,已有无数双手争相触摸,临摹,仿佛要沾上那诗句里滚烫的报国豪情。
日头渐渐高涨,其灼热却不及长安城中的狂欢。
安邑坊深处,老兵铁匠那间低矮的小屋前,破旧的木桌上竟也破天荒地摆上了几样荤腥和一坛浑浊的村酿。
他仅存的右臂紧紧搂着酒坛,布满风霜沟壑的脸上泛着赤红,浑浊的老泪大颗大颗滚落,砸进粗陶碗里,与浑浊的酒液混为一体。
他对着围坐的邻里,用沙哑的声音反复念叨着:“听见没?辽东!是辽东战场!当年本大爷这条膀子,就丢在那鬼地方了”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酒,被呛得剧烈咳嗽,却不管不顾,用粗糙的手背狠狠抹去胡须上的酒渍,猛地一拍桌子,震得碗碟乱跳,嘶声吼道:“值了!本大爷这条命。值了!来,满上!给泉下的弟兄们。满上!”
他颤抖着将另一只空碗斟满,郑重地放在桌角,对着虚空喃喃:“老六,张头儿听见长安的动静了吗?唐朝皇帝比那隋朝狗皇帝厉害多了!喝酒!”
“哦对了,唐朝太子也很厉害,他们父子,一个比一个厉害!”
那空碗默默对着斜阳,盛满了血色的光,也盛满了无人能饮的悲怆与荣光。
与此同时,太极宫。
原本打算主持朝会的左仆射,内阁大臣房玄龄,在得到捷报的第一时间,立刻改变了原本的议题,开始传告前线的战果。
却见他满脸笑容地道:“继首战告捷以来,已经过去了四个多月,如今,辽东再次传来捷报,陛下率领的辽东军,已经连续攻破了九城,只要再拿下乌骨城,安市城等五城,高句丽在辽东的门户,将会被彻底打开!”
“等到那时,我军长驱直入,覆灭高句丽指日可待!”
听到这话,众文武大臣也露出满脸欣喜的表情。
“陛下一出手,果然非同凡响,实乃我大唐英雄也!”吏部尚书高士廉,随声附和道。
他就是之前在朱雀门询问使者的那名老尚书。
即使现在距离之前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他的脸色还是如同在朱雀门那时一样,满面红光。
却听房玄龄又笑道:“我大唐的英雄,可不止陛下,还有太子殿下,据吐谷浑那边传来的消息,吐谷浑新可汗慕容顺,自请退去吐谷浑可汗之位,出任我大唐西平郡王,并上交投国契书,将现有的吐谷浑疆土,并入我大唐疆域,请求朝廷重新设立州县。”
“也就是说,继薛延陀灭国之后,吐谷浑也亡国了。”
哗!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就连一直沉默的户部尚书马周,礼部侍郎,新闻司长岑文本,都站出来笑赞道:“太子殿下真乃英雄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