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脱下围裙,挂在钩上,如同每日收工一般自然。他走出门,站在雪地中,闭上双眼。
风拂过,铃声响彻九州。
他的身影渐渐透明,化作点点微光,融入晨曦之中。那些光点随风飘荡,有的落入东海礁石上的初心屋,有的坠入昆仑炊心院的汤锅,有的洒向南荒念安庐的药鼎,有的沉入西漠绿洲的供锅……
每一处灶火,都因此跳动了一下。
阿火跑出来时,只见地上留着一双旧布鞋,整齐摆放,鞋尖朝门,像是主人刚刚脱下。
他拾起一只,贴在胸口,哭了。
沈念走过来,搂住他的肩。“他没走远。”他说,“你看,锅还在冒热气呢。”
果然,厨房里炉火未熄,锅盖轻跳,仿佛有人正在搅动汤面。
阿火擦干眼泪,重新系上围裙。他个子还不够高,围裙拖到脚踝,可他的背挺得很直。
他掀开锅盖,白雾扑面,恍惚间看见一个模糊身影站在对面,冲他微笑点头。
“爷爷……是你吗?”
那身影不语,只是轻轻做了个“撒葱”的手势。
阿火明白了。
他取来葱段,小心翼翼地撒下。油浇上去,滋啦一声,香气炸开,弥漫四方。
新的一锅面,又要好了。
与此同时,在极北冰原深处,一座被埋葬百年的初心屋缓缓从雪下浮现。门自动打开,炉膛中火星一闪,随即燃起熊熊烈火。锅中有水自沸,面团凭空出现,缓缓落入汤中。
而在南方密林,一群孩童围着篝火学习削土豆。老师傅说:“刀要稳,心要静,土豆皮不能太厚,也不能太薄??就像对待别人的苦难,既不能冷漠,也不能过度怜悯。”
西漠沙海边缘,行愿队新兵背着铁锅穿越风暴。队长说:“记住,锅比命重要。因为锅里装的不只是面,是希望。”
东海之上,苏娘的孙女继承了初心屋。她每天煮十二碗面,风雨无阻。有人说她傻,她说:“我奶奶说过,总有人涉水而来,哪怕看不见。”
昆仑绝顶,新一代老祖带弟子登高望远。山下万家灯火,其中星星点点,皆是初心屋的微光。少年问:“我们要修什么道?”
老祖答:“修一碗面的耐心,修一句‘你回来了’的真诚,修一颗明知世界寒冷,仍愿为之点火的心。”
南荒深处,《疗饥方》被译成数十种方言,传唱于村寨之间。人们不再争权夺利,而是比赛谁能煮出让最多人流泪的面。
天机阁旧址,那面“观愿镜”早已碎裂,碎片拼成一口锅的形状。年轻人在底下立碑:
>“此地曾观星测命,今唯愿人间烟火长明。”
三百年过去,千年流转。
初心屋成了庙宇,守灶人成了圣贤,可他们从不受香火,不立塑像。人们祭拜的方式很简单??
**点燃一炉火,煮一碗面,留给下一个说“我饿了”的人。**
又是一个风雪夜。
极寒之地,一名旅人踉跄前行,意识模糊。他梦见母亲在灶前忙碌,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扑鼻。他喊:“娘,我回来了!”
无人应答。
他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木屋门口。门虚掩着,灯光透出,锅盖跳动,葱香扑鼻。
屋里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