煮饭阿姨叫张红梅,她为了省钱,坐了30多个小时的火车硬座。
杨浩开车把人从火车站接回来。
第一次来到陈贵良的大房子,张红梅显得有些忐忑局促。
她以前在盐厂食堂工作,由于厂里发不出工资。。。
清晨五点,天光尚未完全铺开,湖面浮着一层薄雾,像未醒的梦。许风吟已经站在了记忆公园的石桥上,手里提着一只保温桶,里面是昨夜熬好的姜茶。他知道今天会有很多人来??那些曾在信里写下沉默的人,那些在深夜按下录音键又删掉全部语音的人,那些把心事折进纸船、却迟迟不敢放手的人。
他把保温桶放在信箱旁的小木桌上,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叠新印制的信纸。这批纸是苏念托人从云南寄来的升级版蜡纸,更厚实,防水性更好,背面还加印了一行小字:“你写下的每一个字,都会被认真对待。”他一张张抚平,摆好,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什么。
六点半刚过,第一位访客出现了。是个穿校服的女孩,背着书包,头发乱糟糟地扎成一个揪,眼睛底下有明显的青黑。她走到信箱前,犹豫了很久,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那信封已经被拆开过,边缘磨损,像是反复拿出来又放回去许多次。
“你好。”许风吟轻声开口,没靠近,只是站在几步之外。
女孩猛地一颤,抬头看他,眼神里先是戒备,随即闪过一丝熟悉的光。“你是……声音邮局的老师?”
“嗯。”他点头,“我叫许风吟。”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把信递过去:“这个……能不能请你帮我投一下?我不敢自己放进去。我怕……它漂不走。”
许风吟接过信,没有打开,只是轻轻捏了捏信封的厚度。“你写了很久吧?”
“写了三天。”她低声说,“写了我又撕,撕了又写。最后……还是决定留下。”
“为什么不敢自己投?”他问。
“因为……”她顿了顿,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我说的是真的。可如果我自己放进去了,就像承认了它真的发生过。我爸妈……他们一直说我是编的。”
许风吟心头一紧。他知道这类话背后的重量??当一个孩子说出真相,却被最亲近的人否定时,那种孤独比伤害本身更蚀骨。
“你知道吗?”他蹲下来,与她视线齐平,“有一封信,写了‘我想被爸爸抱一抱’,整整三年没人回应。不是因为没人听见,而是因为她太害怕被说‘你想太多了’。直到有一天,她奶奶带着日历和奖状来找我们,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的沉默,是因为疼得太久,已经忘了怎么哭。”
女孩的眼眶红了。
“你写的每一个字,都不是软弱。”许风吟说,“是你在黑暗里为自己点的一盏灯。哪怕只有你自己看见,也足够照亮一段路。”
她终于哭了,肩膀抖得厉害,却没有出声,仿佛连流泪都要偷偷摸摸。
许风吟轻轻把信放进蓝色信箱,然后递给她一张新的蜡纸。“下次,你可以画一艘船,把自己的名字写上去。让它替你说完没说完的话。”
她接过纸,攥得很紧,像攥着一块不会融化的冰。
七点过后,人渐渐多了起来。有拄拐的老兵,把一封泛黄的家书投进了信箱,说那是他没能寄出去的最后一封战地信;有个年轻妈妈,抱着熟睡的孩子,投下了一张便签:“宝宝出生时缺氧,医生说可能学不会说话。但我每天给他读童话,昨天,他对着我的脸笑了。我想让全世界都知道这件事。”;还有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在信纸上写满公式般的句子,落款却是“一个不敢跟儿子道歉的父亲”。
小满也来了,今天她没带纸船,而是推着一辆小推车,车上堆满了她和妈妈做的手工蜡笔。她挨个给人发,还一本正经地说:“这支紫色的是勇气味的,这支黄色的是开心味的,这支黑色的嘛……是用来画乌云的,但画完一定要再涂一道彩虹!”
笑声在晨光里荡开。
许风吟正忙着帮一位老人登记信息,手机突然震动。是系统后台的紧急通知:**护苗001号案监护权调解会议定于今日上午十点,地点为甘肃临夏县民政局会议室,需项目负责人线上参会。**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湖边的移动工作站??那是一辆改装过的旧房车,墙上贴满了孩子们的照片、信件复印件和地图标记。他打开笔记本电脑,接通视频会议。屏幕上陆续出现当地民政、妇联、司法所和学校代表的脸。
“许老师,情况比较复杂。”临夏县妇联主任语气凝重,“晓宇伯父坚持认为,女孩由他抚养更符合‘家族传统’,且拒绝接受心理评估。他声称我们干涉家事,甚至扬言要起诉学校泄露隐私。”
许风吟看着摄像头,声音平稳却不容置疑:“李秀兰奶奶手中那份日历,记录了过去两年内晓宇遭遇家庭暴力、营养不良、失学等共四十七次事件,其中十三次有医院就诊记录。而她去年数学竞赛获奖证书被撕毁一事,已有三位同学作证。这些,都是法律意义上的证据链。”
他停顿片刻,继续道:“更重要的是,‘童声回响’收到的原始音频中,晓宇曾用极低的声音说:‘我梦见爸爸回来,可他站在门口,却看不见我。’这不是普通的孩子气,是长期情感剥夺导致的解离倾向。如果我们现在退让,就是在告诉这个社会:只要闭嘴,就能被当作不存在。”
会议室一片寂静。
十分钟后,司法所工作人员表态:将依据《未成年人保护法》第三十六条,申请法院指定临时监护人,并启动心理专家介入程序。教育局承诺为晓宇安排转学至县城寄宿制小学,提供专项助学金。而许风吟代表“声音邮局”,正式提交跨省心理支持协作申请,由北京团队每月远程辅导两次。
会议结束时,已是九点四十分。
他走出房车,发现小满正坐在台阶上,手里拿着一支断成两截的蜡笔发呆。
“怎么了?”他坐到她身边。
“这支笔是我特意留给晓宇的。”小满声音闷闷的,“我听说她要来北京做检查……可妈妈说,她家里的大人不同意,她可能来不了。”
许风吟沉默片刻,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是那天在甘肃村小,晓宇悄悄塞给他的画的翻拍件。画上是一个小女孩坐在屋顶,仰头望着星星,旁边写着:“等许老师再来的时候,我要告诉他,我会背《春晓》了。”
“她一定会来的。”他说,“也许不是今天,也不是下个月。但只要我们还在等,她的路就不会断。”
小满抬起头,眼里重新亮起来:“那……我能给她写信吗?”
“当然。”他笑着递过一张蜡纸,“告诉她,北京有个叫小满的女孩,用厨房废油做了世界上最臭但也最亮的蜡笔,就等着跟她一起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