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纱窗外纤影轻俯,似是在拨弄茶炉子。
“你不在小厨房和丫头们热闹热闹玩耍,怎么想着来我这处了?”
外头炉子弹星点火星子,声音温婉叙来,“我给您老做了件褂子,赶着今日重阳送来,进来正好听见叫人。”
只见她做活利索,很快便将茶煎好,一道身影过门,端了进来,赖夫人喝下肚,滋润了午后的秋燥。
“你倒想着我,比我身边的两个丫头强,这是越布吧?”
“是,这样的好料子,我命小福薄不敢穿,在上面绣了稻穗游鱼,送给您老,讨个年年稻有余的好兆头。”
赖夫人试了竟很合身,这茄花的料子又不轻佻,看着也喜欢,因道:
“好,好,绣活儿也好。”
只当这胥女是有事相求,不曾想她在这坐了陪她聊天解闷,后来见天晚就起身走了,并未说事,当真是重阳日来孝敬自己的,反而品出她的真心来。
这褂子也越发喜爱了,次日便穿在身上,进进出出。
季胥见了,知道这事成了一半。
倘若那抹额是出自田氏之手,那
又是用旧了的,想必也有时日了,不知田氏还是否接触到赖夫人。
若能,那越布是会稽所产,饭稻羹鱼的是扬州,最重要的收针线法是田氏教给女儿的。
但愿田氏见了,能看出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家人从扬州会稽来了郡守府的本意。
天气渐冷了,季胥她们晚上得烧炕才能睡觉,好在季凤也有份例的柴禾。
皆因季胥这阵子常去陪赖夫人说些窝心话,赖夫人将凤、珠也给安排在了小厨房做杂役,想当于给季胥打下手。
素日两个妹妹本就心疼她,不说也要替着做活,现每月还能各得三百的月钱,另有些冬衣柴禾皂荚的份例,真是比什么都开心。
“早都想找份活儿贴补家用,只是各处都说不要人,到底是阿姊有本事,竟将我和小珠都安顿在小厨房做事了,这样还能一处作伴,再没比这更好的。”
两人凑在一块商量,这得了月钱,该藏在哪处好呢?
话说季胥剩的二十两盘缠,老法子挖洞藏了,就在门柱脚下的位置,上面铺回一层旧土,踩上两日一点不显眼了。
至于那后来挣的月钱,就放在炕上的大箱子里了,那上面挂了把铁簧锁,也不至于被谁轻易翻了去。
最后,两个妹妹决定藏在褥子下的炕洞里头。
这可是她们第一次挣月钱,领月钱那日,两个都将小包背上,早早的和小幺在库房门前排队,领了钱回来,还跟着一个大丫头去西市买糖葫芦吃。
天气冷,冻的个个小脸通红,却是笑容满面的,回来还给季胥带了串,插在窗檐上,等她回来吃。
“阿姊应该是去了赖夫人那儿。”季凤道。
季胥正在这处,她虽常来,有些话倒不敢直接打听,赖夫人不似青奴那样心大。
她口中虽常和季胥怨天怨地,可是个口风严紧的,一点不说炼丹楼和外头的事。
只说如今天短夜长,睡不好觉,膝盖又疼了,类似这样老人家的抱怨。
季胥总是替她宽解,亲自给她安寝,
“我在帐边挂了香袋,里头是晒干的菊花并些安神用的香片,许能好睡些。”
这日自她头上解下块包头巾,掖好被子,放下床帐,一时对着铜灯,心内激动无比,这是田氏的针法!
况且这包头巾簇新簇新的,从前未见赖夫人用过,应是新得的,这说明田氏还在,甚至能接触到赖夫人!
且这料子所用是好的,想来田氏并非拮据窘迫的境况。
只见包头巾上绣的蔓草纹,蔓草,蔓蔓而生,向来有祥瑞平安之意,这是在告诉她,自己平安无事?
“真的?!”
季凤提前烧热炕等她回来,糖葫芦还在外头插着,这会子季胥吃着,外头糖衣脆凌如雪,咬下去酸甜可口,心里总算踏实了。
季凤听说,几乎惊叫起来,差点吵醒睡着的季珠。
半晌才捂住要跳出来的心口,低了嗓门道:
“只是阿母平安无事,怎么也不来找我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