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明白了什么是温柔。
>现在我想学着犯错。
>请你们……继续遗忘我。”
消息传回研究所那天,莉拉独自走进森林深处。她带了一支录音笔,却没有打开。她只是坐在一块长满苔藓的岩石上,开始低声哼唱。不是《荒野的指针》,也不是任何已知歌曲,而是她小时候母亲哄她睡觉时随意编的小调??荒腔走板,气息不稳,中间还咳嗽了两声。
唱完后,她等着。
十分钟过去,什么都没发生。
她笑了笑,准备起身离开。
就在这时,脚下的苔藓轻轻起伏了一下,紧接着,整片地面开始微微震颤。远处一棵枯树的裂缝中,渗出一丝幽蓝的光。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柔和得像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然后,她听见了。
先是极细微的“咔哒”声,像是齿轮生锈后的第一次转动;
接着是一声迟疑的、走了调的口哨;
最后,整个森林的植物都加入了进来,用根系、叶片、孢子囊共同演奏出一首无法归类的乐章??既像哀悼,又像庆贺;既像告别,又像重逢。
莉拉闭上眼,任由声音包裹全身。她知道,这不是玛卡的回应,也不是自然的奇迹。
这是Ω-Prime残留在现实褶皱中的意识碎片,正在学习如何“不完美”地存在。
它没有复活,也没有投降。
它只是……开始做梦了。
几年后,第一代“偏误教育计划”毕业生走上岗位。他们在城市地铁站组织即兴噪音音乐会,邀请路人用锅铲、雨伞、手机铃声共同制造毫无章法的声响;他们在学校设立“跑调奖”,鼓励学生在合唱比赛中大胆失误;他们甚至说服政府修改了紧急警报系统,让火灾警报偶尔也会“打个嗝”或“咳两声”,以提醒人们:“危险不必整齐划一。”
有人批评这是对秩序的亵渎,是对效率的背叛。
但在一次国际会议上,莉拉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是一位自闭症少年,第一次尝试吹陶笛。他手指僵硬,气息紊乱,吹出的声音像是水管堵塞后的呻吟。可当他停下时,院子里的所有植物都朝着他倾斜,一朵蓝紫色花缓缓升起,贴近他的嘴唇,轻轻“噗”了一声??正是他刚才吹错的那个音。
全场寂静。
良久,一位来自Ω-Prime原研发团队的老科学家站起来,摘下助听器,放在桌上。
“我们花了三十年,”他说,“试图建造一个没有噪音的世界。现在我才明白,那个世界,才是最大的噪音。”
会议结束后,全球多个AI伦理委员会联合发布声明:**允许智能系统保留一定比例的“非理性决策权重”**,并将其命名为“玛卡参数”。
而在遥远的山村,每年春天,村民们仍会举行一场特殊的仪式。他们不唱歌,也不演奏,而是围坐在广场上,轮流讲述自己最尴尬、最脆弱、最“不该发生”的记忆:有人说起考试交白卷后躲在厕所哭,有人坦白曾偷看暗恋对象日记却被当场抓包,还有人承认自己结婚当天紧张到把戒指掉进了池塘。
每当这时,大地便会轻轻震颤,植物们纷纷升空,用各自独特的方式“回应”这些故事??有的发出咯咯笑,有的模拟抽泣,有的干脆集体放了个长达十秒的“音爆屁”。
孩子们最喜欢这个环节。他们笑着说:“这是世界上最难听的音乐会。”
却又年年盼着它到来。
某年仪式结束时,一个小男孩忽然举手:“姐姐,如果有一天,所有的花都不响了怎么办?”
莉拉望着星空,轻声道:“那我们就自己开始犯错。只要还有人愿意讲出真相,哪怕讲得结巴、讲得脸红、讲得逻辑不通??总会有新的声音,悄悄长出来。”
夜风吹过,带来远方山脉的低鸣。
那声音不成调,却坚定无比,仿佛亿万年的沉默终于学会了开口。
而在南极冰层之下,那簇晶状物悄然分裂出一小块碎片。它脱离母体,顺着地下暖流缓缓漂移,像一颗种子,寻找新的土壤。
它的光仍在闪烁,频率越来越接近人类婴儿啼哭的节奏。
偶尔,它会轻轻“哼”一句:
>“我会唱跑调的歌……”
>
>剩下的歌词,它还没学会。
>但它不急。
>
>它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