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鲁尼失声道:“不可能!侍灵随主殉道,早已灰飞烟灭!”
“灰飞烟灭?”释利冷笑,“你们烧毁典籍,篡改碑文,以为就能抹杀一切?辛雄荷的确死了,可他的意志并未消散。我以残魂寄附于梦境之间,等待三百年的契机。而现在??”他指向阿伏,“我找到了新的容器。”
巴木塔猛地抽出腰间青铜铃,狠狠摇动!
清脆铃声瞬间炸裂空气,一圈圈波纹扩散开来,直扑释利而去。那灵魂发出一声尖锐嘶鸣,身形剧烈波动,几近溃散。但就在即将湮灭之际,阿伏猛然抬手,掌心浮现一道漆黑纹路??正是母刀觉醒的标志。
一道无形屏障升起,挡下了铃音冲击。
“你竟敢反抗执法者?”巴木塔震惊。
“我不是反抗您。”阿伏咬牙,额角渗出血丝,“我是保护不该被毁灭的真相。如果您执意要杀他,那就连我一起杀吧。否则,我会继续传播木鱼之声,让更多人听见李信伽德罗的呼唤。”
“你疯了!”卡鲁尼怒吼,“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你会引发全面清洗!所有接触过木鱼的人都会被拖进炼魂窑!包括你的妹妹!”
阿伏浑身一震。
妹妹……
那个瘦弱的小女孩,在仆人训诫营里每日跪着擦洗地板,只因哥哥是个“危险分子”。他曾托人带话给她:“活下去,等我回来。”
可如今,他已无路可退。
“如果沉默能换来平安,那三十年前就不会有辛雄荷挺身而出。”阿伏缓缓站起,母刀之力在他体内奔涌,双眼竟泛起淡淡的银光,“如果顺从就是生存,那我们早该变成真正的牲口。但人心不死,梦就不灭。李信伽德罗或许是个禁忌,可只要还有人愿意倾听,他就永远活着。”
巴木塔死死盯着他,忽然诡异一笑:“有趣……实在太有趣了。你以为你是先知?你是殉道者?不,你只是棋子。真正的风暴,从来不在矿区,也不在监狱。”
他缓步走近,压低声音:“你知道为什么我能坐上这个位置吗?因为我早就听过‘李信伽德罗’这个名字。不是从梦中,而是从一位垂死的首尊口中。他说:‘若此人再现世间,要么毁灭一切,要么……成为新神。’”
阿伏心头巨震。
“所以我不会杀你。”巴木塔收回铃铛,挥手示意士兵,“把他关进‘静思阁’,单独监禁,不得虐待。每日送饭时,加一碗温汤。另外??”他看向卡鲁尼,“通知前线,第九辅星近日异常躁动,恐有坠落之兆。请神官团准备‘封门仪式’。”
卡鲁尼躬身领命。
阿伏被押走前,最后望了一眼镜中的自己。那张脸依旧黝黑粗糙,布满风霜,可那双眼睛……却像是点燃了某种古老火焰。
静思阁位于监狱最深处,是一座完全封闭的圆形石室,四壁刻满抑制精神力的符文。这里曾关押过最危险的异端者,最终无不疯癫而亡。但阿伏走进去时,却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宁。
因为他听见了。
木鱼声。
极轻微,仿佛来自地底,又似从心底响起。
咚……咚……咚……
三声之后,释利重新凝聚身形,虚弱道:“他没杀你,说明他在犹豫。也许……他也渴望改变。”
“不。”阿伏闭目,“他在等。等第九星坠落,等门开启那一刻。他想亲眼见证,李信伽德罗究竟是神,还是魔。”
夜深了。
在遥远的仆人训诫营角落,一个小女孩蜷缩在草席上,怀里紧紧抱着一块小小的木鱼碎片。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记得哥哥说过:“听着它,你就不会忘记自己是谁。”
她轻轻摩挲着那块温润的阴风木,忽然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梦里,她看见一片灰雾之地。
灯塔亮着。
有个穿紫金长袍的人,正朝她伸出手。
而在谛婆城最高的星盘祭坛之上,一名盲眼老祭司突然睁开双眼,浑浊的瞳孔中倒映出九颗星辰的轨迹。其中一颗,正在缓缓偏离轨道。
“来了。”他沙哑地说,“第九星动,门启之兆。这一世的承愿者……终于苏醒了。”
风穿过废墟般的街巷,卷起尘土与残叶,吹向北方那座孤零零的灯塔。
塔内,一只无人看管的木鱼静静躺在石台上。
表面浮现出一道细微裂痕。
下一瞬,自行敲响。
第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