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喜服刺绣精致,云肩宛若赤霞,腰间珠绦缀着珍珠,月白色真丝衬里,裙裾则是马面形制,随着步伐变幻出流金般的光彩。
不过这么仓促的时间,怎么能准备好如此精致的喜服?
她忽地想起来这里的第一天晚上,听到敲门异响下楼,却遇见一支送亲的队伍。队伍里都是牧家村民,但他们仿若梦游一般,对此全无记忆。
这也是牧念平干的吗?
因为村人造成了他和爱人之间横亘生死的悲剧,所以他要让他们夜夜抬轿游行,以作惩戒?
在镜子前坐了三四个小时,她腰都坐僵了。
牧家村是个守旧封建的村落,一切遵循古制,可按照古制,新娘应该晨起梳妆,现在时辰颠倒了过来。
当她在胭脂纸上薄薄一抿,准备才终于完备。祁棠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感到有些陌生。雪肌粉腮,墨眉红唇,热烈如秾艳的芍药花。
虽说是一场冥婚,可沈妄本就是厉鬼,她不由生出一点错觉,仿佛是自己真的要和他成婚了一般。
她被搀扶着出门,花轿已经候在路边。抱元道长也在,他手中拿着红盖头,口中念着咒,咬破指尖迅速画出符箓。
盖头是红的,血也是红的,祁棠看不出他画的是什么,但能闻到上面的铁锈气息。
抱元道长把盖头递给牧红英,牧红英给她细细披上。
这时她听到抱元道长说道:“前路危机重重,不知会发生什么突发状况,我在盖头上画了符文,不要轻易取下,它会保你平安。离开牧家后,也不要轻易开口,因为厉鬼极有可能混入人群,你捧着阿宝的灵牌,他就以为你是阿宝,若是开口说话泄露了活人气息,一旦被厉鬼发现,生死难料!”
祁棠认真点点头:“知道了。”
“去吧,你男人在山那头等你。”抱元道长退到了一旁。
他打算跟在送亲队伍后方,一旦牧念平出现,自己就使出平生绝活,雷厉风行地给他超度了,也算告慰爱徒的在天之灵。
祁棠弓身坐进花轿,抬轿的是四个身强力壮的汉子,除了一开始抬起来时颠簸了一下,其余时候都四平八稳。
一丝怪异的感觉忽然从心头腾起,她掀开轿帘想看看窗外,帘子还没掀开,手背先被啪的打了一下。
一道妇人的声音从外边传进来:“还没出阁呢就乱看乱撩,懂点规矩!”
祁棠捂着被拍红的手心头纳闷,自己这个穿婚袍坐花轿的人还没代入角色呢,这些村民代入得倒是快。
又坐了一会儿,应该是出了牧家村,正往山路而去。
因为祁棠明显感到路况不是那么平缓了,她的后背因为轿子倾斜而贴在了椅背上,轿子时不时还要颠簸一下,如同坐过山车。
祁棠被晃得想吐,心里又记着道长叮嘱不能开口泄了人气的嘱托,只好死死抱着怀中阿宝的牌位,忍耐呕吐的欲望。
就在她忍不住要拍轿子的时候,轿夫停下了,坏消息是山头依旧没翻过。
牧红英对她说:“前面的路陡峭得很,你受不住,我们先把轿子抬过去,再回来接你。”
祁棠求之不得,赶紧捂好了盖头下了花轿。
一行人抬着没装人的花轿,手脚灵活地消失在道路尽头。祁棠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决定也爬上去,免得他们一来一回浪费时间。
夜间更深露重,半山腰起了一片薄雾,她寻着山路往上走,一手捧着牌位,眼前盖头的流苏不住晃荡,加之弥漫在周身的雾气,直到人声消失,她才发现和身边的人走散了。
不知不觉,只剩下她一人独自行走在山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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