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习行瞳孔骤缩,嘴唇嗡动:“你…你怎么……”他紧张到敬语都忘了说,“你怎么知道?”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指尖开始颤抖,狠咬了下舌尖尝到血腥味才平静下来。
“首席,你不会明白家人变成异种是什么感觉的。”
“我看着弟弟小小的身躯蜷缩在我怀里,眼泪打湿我的衣服,烫的我心脏都在疼。”
宋鹤眠垂下眼帘,指尖微不可查地凝滞一瞬。
“是,我承认,我承认对异种的仁慈是对正常人的一种残忍。但是有的异种还是孩子,他们那么小那么小。”
他喉头哽咽:“我下不去手,我真的下不去手。”
“我做不到像您一样狠心,我做不到想您一样冷静说杀就杀。”
“烟烟死的那天,我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都是烟烟那张脸,她那么小。还有张兰,她主动来联盟寻死只是想为女儿寻一条生路,仅此而已。”
“我做不到。”
宋鹤眠泄了力,把背靠在沙发上,重重闭了闭眼,轻声道:“走吧。”
“什么?”
虞习行没有反应过来。
“出去。”
宋鹤眠薄唇微张,唇上被亲出来的血色也消失殆尽。
他似有些不敢相信这么轻易的被放过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才乍然回神。
往外走了两步又转过头,试探着问道:“首席,我可以问您的异种基因是怎么控制的吗?”
“不可以。”
虞习行:……
汽车发动的嗡鸣消失后房间陷入死寂,宋鹤眠呆呆坐了会,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挪了挪,让整个身子都陷入进沙发里,又把毛毯扯过头将自己裹了起来,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
像一只黄色的奶酪卷。
996担心他,小心翼翼停在毛毯外:【宿主……】
他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海绵,又湿又闷:【嗯?】
【不要不开心。】
【我没。】
骗子。
996没办法像真人一样抱着他安慰,只能轻轻蹭着奶酪卷的一角。
里面的人一动也不动,任由窒息的氛围将他吞噬。像一只孤零零的,被遗弃的,只能躲在毛毯里的猫。
宋鹤眠阖着眼,后腰的盘踞着的玫瑰正在啃噬他的血肉。
脑海弥漫着湿冷的雾,让脑部神经隐隐作痛。
他怎么会不知道异种有多痛苦。
怎么会不知道家人变成异种是什么感觉。
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宋鹤眠从杂乱的银丝间瞥见自己双手,他葬送过太多异种的生命了,又把太多人的家人夺走了。如今凝视手心,甚至觉得每一道纹路都嵌着血。
加入星联盟的十来年间,清剿异种时他们的家人就在身侧的情况数不胜数,每扣下一次扳机都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哭喊。
那些杂乱的、尖锐、崩溃的呼喊像一颗钉子镶在他的身体里。
而那些异种临死前骤然清醒的瞬间,瞥向他的眼睛含着泪,又似一把利剑,不用出鞘都能让他鲜血淋漓。
他有时候也会想,如果他真的能从自己的血液成分里提出药剂就好了。
哪怕抽干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