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老人待他极好,爷爷接他上下学,奶奶就在家里做好一桌子菜等他回家,他们还会把他抱在中间睡觉。
抱着他说:“小止是这个世界上最乖的小孩。”
两年后,戛然而止。
江雨震输光了钱,上门找爷爷奶奶要钱,他态度强横无理,几乎是明抢。爷爷被他气得突发脑梗,抢救无效去世了。
再也没人接他回家了。
逼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江雨震犹不罢休,逮着年迈的母亲继续吸血。
但奶奶明事理,心气也大。从来不会溺爱自己的儿子,江雨震来一回她赶一回,顺带把他骂的狗血淋头。
可,江雨震趁着没人在家,偷走了奶奶攒下的大半积蓄。老太太被这强盗行径气出病来,身体一落千丈。
江为止不愿成她的负担,主动回了“家”。奶奶拗不过他,加之身体确实败了下去,便同意了,还给他买了小狗做陪。
那年他已经十二岁了,不再是面对江雨震毫无办法的小孩,还有小狗阿黄做陪,他的日子并不算太难熬。
孤单的时候抱着阿黄,难过的时候阿黄会凑过来蹭去他的眼泪,还会转圈甩尾巴逗他笑。
江为止把阿黄当做了自己的家人,每次吃饭都把一半的饭分给它。可是他吃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阿黄也跟着没营养,一直瘦巴巴的长得很慢。
初中的时候他去了蛋糕店打零工,店长阿姨对他很好,会在店里空闲时教他做面点,还会让他下班的时候带些面包回去。
那年生日,在店里得了客人送的蛋糕,他提着蛋糕跑回家找奶奶,老人已经倒在屋子里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厨房里还摆放着已经清洗好的食材,显然是为他生日准备的。
江为止扔下手里的东西到处求人送奶奶去医院,可巷子里很多人都不愿意掺和他们家的烂摊子,拍了几家的门都没人理,还是路过的好心大叔送他们去了医院。
奶奶病得很重,需要一大笔钱,医生还说她有患上阿尔兹海默症的风险。他在医院忙活奶奶住院的事,都安排好后天边泛起了鱼肚白,他的生日也过去了。
等他回去的时候,阿黄也没了。干瘦的小狗根本没有几两肉,江雨震只是嫌它吵,就把它杀掉了。
江为止看着一地的血红,和只剩一张皮的阿黄并没有掉眼泪,因为不再会有阿黄过来蹭去他的泪。
最后他剪下了阿黄一撮毛发埋进了土里,算是把小狗下葬了。埋的时候江为止一直在许愿,他想阿黄下辈子能当富贵人家的小狗,每天都有骨头吃。
得到真正的幸福,而不是跟着他这种人受苦。
踏入十五岁的第一天,江为止失去了唯一的玩伴,甚至这个世界上唯一还爱着他的人,也会在某一天忘记他。
长期压抑灰暗的生活让他学会把期许放得很低,只要没有期望就不会失望。
所以他不介意奶奶忘记他,忘记了也没关系。
只要他能一直陪在奶奶身边就好。
“小江。”张护士抚了抚他的背,不忍心把后面的话说出口,“你……”
“还是暂时不要再出现老人家面前了。”
江为止脸上缀着醒目的巴掌印,大脑已然无法思考,只是木木地点了点头,抱着手里的礼盒蹲在了病房外的长廊上。
医生稳定好奶奶的情绪走了出来,他们没说话,只是压着声叹气,看向他的目光都是怜悯同情。
“小江。”主治医生拍拍他的肩,“没事了,先回去休息吧。”
江为止咽了咽口水,顺了顺干涩发痛的嗓子,仰头望向他:“我……还能来照顾奶奶吗?”
主治医生不敢看少年的眼睛:“老人家本身患了阿尔兹海默症,她……她认不得人了,把你认成了……”
他顿了顿,继续说:“为了保险起见,小江你……”
“你还是暂时先……”
见过生离死别的医生此刻也说不出话了,江家的情况他们科室多多少少都知道一点,一个老人一个小孩相依为命,没想到现在出了这种事。
江为止站起身来,给医生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沙哑:“我知道了。”
“拜托您们多多关照她。”
“我们会的。”
冷白的炽光灯落在少年单薄的肩头,浅淡的影子在廊道晃荡,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
江为止回了“家”,其实现在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唯一的容身之所也不允许他落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