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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第2页）

千乘明乐就这般毫无防备地跌入他璨金似月的瞳中，一时间竟看痴了去，复又忆起早晨才念过的《洛神赋》，不由得惊异开口：“洛神……你可是书上所写的洛神！”

那人却并未应答，只徐徐蹙紧长眉，一副困惑模样。

千乘明乐睁大双眼，几乎半个身子都要探出阑干外头，而下面便是数米深水，他刚要开口再问，却见对面那美人径直凝来，却并非是望他：“红笺！快将大公子抱下来！”

他还未及反应过来，便觉腰身传来猛力，将他囫囵抱离阑干，他心中一慌，不禁手舞足蹈地胡乱挣扎起来：“大胆！竟敢偷袭本公子……唔！”

话还未说完，便被一只携着清淡香味的掌捂住了唇，将自己抱进怀中的女官猝尔低首，焦急低斥：“莫要喊那么大声！大家主尚还在屋中歇晌，你莫要将他惊醒了去，否则于你、于我家夫人都没好处！”

——夫人？大夫人！这是东苑！

千乘明乐这才如梦初醒，惊骇地抿紧嘴唇，由着红笺将自己带离游廊，而那位面容秾丽的大夫人也自池边起身，赤着双足飞步行来：“大公子怎地到我这东苑里来了？红笺，你快将他送出去吧。”

他望着大夫人左眼台下的血红小痣，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得身旁女官匆匆应声，随即便要牵着他往院门走。

“站住。”

携着困意却阴沉依旧的嗓音倏然自身后响起，千乘明乐肩头一抖，继而颤巍巍地往后望，便见自己父亲仅披一件玄色薄衣，披头散发地斜倚门槛。

千乘钺打了个呵欠，旋即抬起双眼，锐利目光铁爪一样勾在他身上，似笑非笑道：“送出去？送出哪里去？”

千乘明乐已记不清父亲说了什么，却记着他顾及家中颜面，暂且放自己一马。

他浑浑噩噩走出院子，迎面碰上焦急而来的同窗：“明乐，你找到毽子……明乐？你怎么了？”

“无事、无事。”千乘明乐故作镇静道。

同窗又问：“那毽子？”

他目光一闪，嗫嚅回答：“掉进池塘里了。”

同窗颇显遗憾的轻啊一声，便又牵着他往旁侧而去：“一个毽子而已，我下次赔你一个更好看的！明乐哥儿别难过啦！”

直至同窗归家，千乘明乐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五十家法俱落于孩童娇嫩的臀尖，只将那片软肉杖责得透出猩红，又高高地肿胀起来，竟似馒头一般。

母亲侧坐太师椅上，捻着手帕掩去口鼻，面上明晃晃的俱是责备之色，她气得胸口发胀，朱唇一张，便又嗔怪：“当真是玩疯了！连母亲的话都不记得了！该的！”

父亲冷眼望着起起落落的长棍，不发一言。

千乘明乐痛得浑身颤抖，哭喊求饶却被加责十杖，只好咬紧齿关生生硬捱。

血汗与泪水簌簌滚落，凝作大夫人淡漠却明丽的五官，执念一样凿入骨髓。

自此之后，千乘明乐不曾忤逆过父亲，直至父亲日渐衰老，再无力回天，其间共二十载余，年号也已由“庆宁”改为“永乐”。

春雪洋洋洒洒，落于地上转瞬即化，积不起多厚一层花白，倒是湿漉漉地模糊了地面，涨起点点滑腻光泽。

屋中燃着火盆，千乘钺却仍觉寒冷，便连睁眼都觉困难，他已年近花甲，只一点微不足道的小病都可轻易夺去他的性命。

“大母亲，我好冷啊。”他勉力张眼，颤巍巍地去握旁侧扶玉的手，五指徐徐拢紧几乎拼尽所有气力，茫然地喃喃道，“为什么啊，大母亲。”

扶玉任由他牵着，佝偻着腰跪坐床上半晌，才轻缓答道：“你咳疾又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