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仆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被谢衔的话感动一般。谢衔依旧在低声哽咽:“一定是娘在天有灵,这才让我们遇到了大人”
屋内仅有两人的呜咽声,烛火轻轻晃动,老仆微微垂下头,遮住浑浊的双眼的一瞬,露出了一抹隐藏极深的阴冷。
谢衔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毫无察觉变化,只是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继续哽咽着道:“如今你我皆是幸存之人,当相依为命,彼此”
“滴答——”
话语未落,屋外已下起细细小雨,沿着屋檐垂落而下。起初只是毛毛细雨,渐渐地,雨势加大,风声呜呜吹喊,好似无数冤魂正在哭诉般。
寒风自门缝中钻入,烛火猛地一晃,突然灭掉。
“轰隆——”
一声惊雷,瞬间把整个屋子照亮,而在这亮光之下,老仆那布满皱纹的脸愈发狰狞可怖,影子好似也开始扭曲的晃动起来。
谢衔身形猛地一颤,本能地收紧双臂,抱紧老仆。许是太害怕雷声,他的声音亦有些颤抖,可依旧带着安慰低声说道:“别怕我们都还活着”
可他全然不知,怀中之人,那原本哭得肝肠寸断的老仆,此刻早已敛去所有悲伤。他的手悄悄伸入袖中,指尖缓缓抓住那藏匿其中的短刀,慢慢靠近谢衔那纤长白皙的脖颈
雨声越来越大,狠狠地敲击在房屋之上,像是千万只手指想将房屋掀开般。屋内没了烛火,又变得漆黑起来,伸手不见五指。
就在此时,那老仆的唇角缓缓勾起,许是笑容扯得太开,以至于干裂的嘴唇流出血丝,皱纹爬满面容,几乎要触碰到耳根,几近裂开。
“呵”他低低笑了一声,声音带着寒意:“不怕公子很快,很快你就不会感到害怕了”
“轰隆——”
又是一道电光闪过空中,就在那短刀快要狠狠刺向谢衔脖颈的一瞬间,一道寒光突然出现——
“噗嗤——”
是体肉狠狠被刺入的声音
剑刃狠狠地刺穿那老仆的胸膛,血花乍现,溅落在地,温热的液体喷洒在谢衔的手背上,他猛地睁大双眼,许是身体比意识反应更快,竟开始颤抖起来。
惊雷闪过,电光一闪而下,照亮门前之人。
站在门前的女子,是大人。
暴雨而下,她一袭黑衣,长发简单束起,只余额前的几缕青丝随风而动。她的眼神如初见般冷漠至极,好似对万事万物不带一丝怜悯的仙姬,清冷美艳,带着不容他人随意逾越的孤高。
下一瞬,她毫不犹豫地将剑拔出,几滴鲜血不小心迸溅到她薄凉的唇瓣上,竟让那无情无欲般的清冷仙姬有种妖冶的美感。
谢衔的嘴唇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时,雷声再次响起,震得他的耳膜嗡嗡作响。
“为什么为什么大人,为什么”
梧清收剑入鞘,冷眸扫了一眼瘫倒在血泊中的老仆后,将烛火点上,未曾言语。
屋内再次亮起,谢衔方才看清那老仆面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诡异笑容,以及他手中的短刀
暴雨愈发猛烈,谢衔身体僵硬,看着地上那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他不敢相信。
他也不愿相信。
这是陪伴自己多年的老仆啊是从自己年幼时便悉心照料自己的人!亦是见证谢家由盛转衰后仍未离去的唯一旧人——
上一秒还同着自己说要一起找寻线索、推翻冤案的人,下一瞬就握着短刀,想要取了自己的性命
谢衔像是被人扼住咽喉般大口喘息。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喉结滚动,声音颤抖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
“为什么”
他看着那身形修长的女子,嘴唇微微颤抖,像个找不到出口的孩子,面色痛苦万分。
“为什么”
他一步步朝梧清爬去,抬手抓住她的衣袖。
雨水早已打湿,她的衣衫依旧是冷的,可这凉意仍旧不及她眼中冷漠寒意的万分之一。
“大人”谢衔抬起头,可怜兮兮地仰望着她,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挣扎:“求您告诉我,为什么?”
梧清垂眸,面色平静,静静地看着他,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袖。
许是他哭得太过可怜,梨花带雨,她终于缓缓蹲下,与他齐平,修长的手指抬起,带着些许凉意,轻轻地拭去他脸上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