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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nbsp;nbsp;nbsp;她眼神明亮澄澈，是真的关心他。

nbsp;nbsp;nbsp;nbsp;沈濯霎时间觉得自己脑海中那些卑劣的想法实在太不该了。

nbsp;nbsp;nbsp;nbsp;二人歇息片刻，又跨上马来，重新穿梭在密林中。

nbsp;nbsp;nbsp;nbsp;宋婉跟着沈濯，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连马都无法行进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枝叶横斜，杂草丛生，只能步行。

nbsp;nbsp;nbsp;nbsp;“这里，你要记住。”沈濯道，“剩下的三万多人都藏在这。我看看他们，就送你回香山寺。”

nbsp;nbsp;nbsp;nbsp;宋婉应了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越往里走，地上愈发泥泞，鞋踩进去再拔出来时都是黄泥，险些摔倒。

nbsp;nbsp;nbsp;nbsp;“小心。”沈濯道，“我可以背你。”

nbsp;nbsp;nbsp;nbsp;“不必。”宋婉皱了皱眉，避开一个泥坑，浑不在意地跳了过去，“快些走，别耽误你的事。”

nbsp;nbsp;nbsp;nbsp;通过狭窄的山洞，便看见了黑压压的人群。

nbsp;nbsp;nbsp;nbsp;宋婉原以为外面的环境已经够恶劣了，进来之后还是被震撼了一下。

nbsp;nbsp;nbsp;nbsp;很大的一块平地，平底搭着层叠的棚子，堆积成小山的铁器随处可见。

nbsp;nbsp;nbsp;nbsp;棚子里的人在草席上唉声呻吟，露出的皮肤是久不见天日的惨白，原本瘦可见骨的身体上皮开肉绽的红痕纵横交错，没一块好皮，看着很是可怖，就像是地狱中受了酷刑的骷髅。

nbsp;nbsp;nbsp;nbsp;而在外面行走的，有的佝偻着身体，那腿因为长期受到重压而弯曲变形。

nbsp;nbsp;nbsp;nbsp;有的因为常年对着熔炉，脸上的皮肤被灼烧得通红凹陷，没了人样，乍一看去如恶鬼般。

nbsp;nbsp;nbsp;nbsp;还有缺胳膊少腿的，褴褛的衣衫盖不住外翻的两肋，胸腹处都凹陷下去，一脸麻木地扛着沉重的扁担。

nbsp;nbsp;nbsp;nbsp;空气中都是令人作呕的气味，还有打架斗殴的喧闹声。

nbsp;nbsp;nbsp;nbsp;宋婉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觉得喉咙发干，胃里翻涌。

nbsp;nbsp;nbsp;nbsp;以往她来麓山，不是没有见过为沈湛做事的劳工们，可从未这样近距离的看过他们，也没有来过他们栖身的地方。

nbsp;nbsp;nbsp;nbsp;而且以往过来，看见的是运筹帷幄的幕僚，斗志昂扬的士兵，他们所描绘所讨论的是锦绣前程，是夺得大位之后的报仇雪恨，她根本没有注意到那漆黑锋利的兵器下祭奠、埋葬的是什么。

nbsp;nbsp;nbsp;nbsp;眼前的景象，行尸走肉般的人群，像是到了人间炼狱。

nbsp;nbsp;nbsp;nbsp;沈濯似乎对这些已经习以为常，回头告诉她道：“你在这里等我。”

nbsp;nbsp;nbsp;nbsp;而后向人群深处走去，找了个像头领一般的劳工，吩咐着什么。

nbsp;nbsp;nbsp;nbsp;宋婉愣了片刻，被身旁的一个少年剧烈的咳嗽声吸引。

nbsp;nbsp;nbsp;nbsp;他才十三四岁的模样，却瘦的惊人，皮贴着骨头，脸颊和眼窝深深凹陷下去，浑身弥漫着破败的死气，只有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还有些人气。

nbsp;nbsp;nbsp;nbsp;“你们是怎么会到这里来的？”宋婉问，“给了你们多少报酬？”

nbsp;nbsp;nbsp;nbsp;给了多少钱，才愿意遭这样的罪啊。

nbsp;nbsp;nbsp;nbsp;永不见天日，任人打骂。

nbsp;nbsp;nbsp;nbsp;那少年好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了，缓慢的转动脖颈，抬头看着宋婉，嗓音涩哑，“我我、没有钱的。”

nbsp;nbsp;nbsp;nbsp;“没有钱？”宋婉惊讶道。

nbsp;nbsp;nbsp;nbsp;“没有……我是被哥哥嫂嫂抵税，送过来干活的。”少年迷茫道，“赋税太重了……”

nbsp;nbsp;nbsp;nbsp;“什么税？”宋婉道。

nbsp;nbsp;nbsp;nbsp;“田里产了什么，就得把一半交上去，这还不够，还要把田税、徭役、杂税合并，折成银子征收……还有人头税，一家要出一个人来承担兵役和徭役。”少年低声道，“雪上加霜啊，负担不起，哥嫂就把我送来了。”

nbsp;nbsp;nbsp;nbsp;宋婉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先前在青州，父亲是士大夫，在赋税上是有很大减免的。

nbsp;nbsp;nbsp;nbsp;但农民是良民，怎么要承担如此重的赋税呢，而且人头税，不就是逼的每家出人来这里干活么？

nbsp;nbsp;nbsp;nbsp;“你们都是农民吗？来这里就锻造兵器？还干什么？”宋婉问。

nbsp;nbsp;nbsp;nbsp;少年冷笑了一声，那笑容凄凉又无望，与他稚嫩的面孔极具反差。

nbsp;nbsp;nbsp;nbsp;“只是锻造兵器？不是啊，如果只是这样，那我真是要感谢天感谢地了。”少年的笑容扭曲，盯着宋婉道，“什么都干，我力气小，就给这些人打杂、做饭，力气大的日日夜夜行兵训练，真枪真刀的练，被打死的，累死的，死了不少人。”

nbsp;nbsp;nbsp;nbsp;“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出去？”宋婉脱口而出问。

nbsp;nbsp;nbsp;nbsp;少年缓缓抬起眼，正视面前这个女子，她年轻又美丽，眼眸清亮，虽穿着布衣，露出的手臂和脖颈却雪白纤细，一看就是与他们不同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