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担心门前的衙役嘴碎,便特意从角门而出。
林为舟直截了当问道:“嘉宸公主此刻已在王府,你还有何担忧之处?难不成她还能丢了?”
“她对王府如此陌生,又得一人留在婚房内苦等,我心中自然愧疚!来鸢都这一路,她食量极小,也不知王府中新添的北阳庖子做的饭菜,她可吃得惯…”
听出陆乘渊的声音,隐蔽处的秦子蓉有些慌神。但听到谈论之人是嘉宸公主时,明知此处容易被发觉,她却还是想往下听听。
林为舟喟然长叹了一声:“郡王呀郡王,我只知你重新打整过整间屋子,特意为她在官皮箱的抽屉和小隔间里,添置了崭新的首饰珠宝;在妆奁里,备好了脂粉黛香;连一年四季的罗裳服饰都已备齐,收纳在八宝纹顶柜里。何时居然又去寻了一北阳庖子?”
陆乘渊淡然一笑道:“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直至二人离开无影,双腿早已蹲麻的秦子蓉才徐徐起身。她愈发觉着这嘉宸公主果然有手段,不过,有手段又如何?郡王如今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只消等着罢,自己定会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举将她扳倒!
——
不知是许久未参加宴席,还是何故,陆乘渊被吵得头脑发昏。他特地避开游廊,不疾不徐走向婚房。
顺阳院前,不知念榕从何处寻来一个软墩,此刻正杵着腮帮子打盹儿。
先前陆乘渊吩咐送膳的婆子也在房前踌躇不决,只是王妃的这位陪嫁丫鬟稳稳当当守着,更何况今日还未摸透王妃的气性,婆子不敢随意把她叫醒。
“公主可用午膳了?”陆乘渊轻声问。
婆子行了个礼,答道:“禀郡王,还未用,先前这位姑娘称王妃有些乏。眼下快到晚膳,奴婢便来问问王妃可有什么爱食之物。”
“你且忙去罢。”
陆乘渊不想打搅念榕的美梦,越过她时,也放轻了脚步。
阖上门,屋内无人。待视线扫到贵妃榻上,只见赵安珞呼吸清浅,睡姿规矩又毫无防备。
陆乘渊蹑手蹑脚挪步走近她,半蹲着,眼神柔情似水。
她不施粉黛时,如初晨的露水般清纯,而这一瞬,宛如一朵盛开得明艳娇媚的牡丹花。
她猝然睁眼,他心下蓦然一恸。她迷糊起身,他微微一滞。
转身注视,她已戴上凤冠,顶着红盖头,独坐在喜床上。
只听她有些不自然的解释道:“这红盖头确实闷,方才我只是掀了透透气。既然你来了,那便继续进行剩下的仪式罢。”
陆乘渊取了秤杆,紧抿着唇,缓慢挑起盖头。不知是不是红烛相衬,他觉着她白皙的脸颊上好似透出了红晕。
赵安珞匆忙闪身,捧起放于圆桌上的酒壶,浅浅倒了一点在两半合卺葫芦中,边倒边发出邀请:“最后一事是合卺礼。”
陆乘渊嗅觉灵敏,嗅到一股血腥味时,同时瞥见了喜被上那带有血滴的帕子。
他心中突然堵得厉害,反问道:“殿下今日行事为何如此匆忙?最后该入洞房了。”
她突然叫了他一声:“陆乘渊。”
他回头,她内心坦荡,直视着他,淡淡回应道:“我还未做好准备。”
短短七字,让陆乘渊顾虑全消。
赵安珞将其中一半合卺酒递给他:“那你还喝不喝?”
“当然要喝,喝了以后你便是郡王妃。”陆乘渊干巴巴地说道。
两人一口喝完,赵安珞主动牵起他的手,直视着他:“我当然是你陆乘渊的妻子,那日在雨中我已感受到了你的心意。”
陆乘渊握住她的手腕,“那你的心意呢?”
赵安珞立马趁热打铁答道:“想知晓我的心意?那不妨先签了这份契约书再说?”
陆乘渊略览了一遍这份所谓的契约书,上头列了十余条,后头几条只是个人喜好而已,他能接受。但头三条约定,字写得极大:不委身内宅、不共寝、互不干涉。
陆乘渊有些疑惑,但还是尽力解释道:“殿下尽管放宽心,我不会让殿下因内宅之事烦心。不论是何事情,殿下只管随性去做。只是这不共寝不干涉是何意?已拜堂成亲的夫妻为何不能共寝?若是帕子那事…我定不会强迫于你。还是殿下恼的,实则是侧妃那事?”
宝格在门外敲门催促:“郡王,主母催您准时去迎侧妃。”
陆乘渊还欲细细问询,然而赵安珞表情平平,移步到镜奁前,拆卸着盘在青丝上的珍珠,并扬声吩咐念榕端水沐浴。
看样子,她并不愿出言挽留,亦不打算解释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