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他收回成命,那孟允抒等人先前的努力可谓是前功尽弃。而且,民间小报也会受到朝廷的大力肃清。
想到这件事可能引起的连锁反应,孟允抒不寒而栗。
她起身在牢房踱步,思索着应对之策。
只要她能证明那份小报与她无关,那她的这项罪名就不成立,程玄平也无法以此为据,用她和许昭的关系论证她就是之前那个散布他丑闻的人,后面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
但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扳倒许昭的机会,赵逾明他们肯定不能为她留有翻身辩白的余地。不管那篇报道是不是她写的,最终的案件卷宗上,在犯人处都会落下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件事的真相已经不重要了。他们抓捕自己的根本目的不是破案,而是将她作为政治斗争的筹码。因此他们才会提前控制住许昭,又急匆匆地将自己带到这里,好让她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也正是因此他们才没有直接查封报社,把其他人牵扯进来。
在报社成员中,尤其是采编部的职工,有一部分人是官家出身。要是程玄平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联合起来抵抗,那也会凝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他不能给自己到处树敌,所以选择拿孟允抒开刀杀鸡儆猴。正如萧睿言所说,朝中数量最多的是中立派,他们见到孟允抒的下场,大多都会选择明哲保身。
这些人分明是有备而来。
孟允抒的思绪纷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思考消耗了她的太多精力,她觉得自己的头部隐隐作痛。当前她找不到破局的办法,于是打算暂时保存精力,静待时机。
而后,她倒向身下的稻草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哎,醒醒。赶紧起来。”
孟允抒被粗暴的摇晃唤醒,挣扎着站起身来。她面前是两个拿着镣铐和锁链的狱卒,赵逾明则站在门外,露出阴鸷的笑容:“孟夫人久等了,请随我走一趟吧。”
孟允抒了然,这是轮到她接受审讯了。她一言不发,默默地让狱卒给她戴上戒具,被他们押着跟在赵逾明身后。
连日的疲累好像积累成了酸痛,她察觉到自己的脚步虚浮,身体发烫,每一步仿佛都踩在棉花上,让她头晕目眩。今天上午她就感觉自己的状态不大对劲,比平时都要困倦乏力。现在她应该是发起烧来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阴雨。就冲牢房的卫生条件,不给她的病情雪上加霜就不错了。
赵逾明走在她前方,对她冷嘲热讽道:“孟夫人真是处变不惊,出了这么大的事,在牢房里还能酣然入睡。”
孟允抒单从赵逾明对她的称呼就能判断得出,果然如她所料,他是冲着许昭来的。
她强行打起精神,试探他的口风:“赵大人此言差矣,那篇文章并非由我所作,我问心无愧,当然能睡得踏实。”
“好一个‘问心无愧’。”赵逾明嗤笑着摇摇头,“我抓捕你时,你手上正拿着那份小报,如今却面不改色地说此事非你所为,宣称自身无罪。孟夫人不觉得你的话漏洞百出吗?”
“那小报是一位伙计买来的,她发现文章作者冒充我的名号,还伪造《黎民日报》的独家标识,为将此事告知于我才买下了它。”
孟允抒讲述着事情的经过,又举证道:“来这之前我就告诉过赵大人,文稿结尾处的那标识与我们报社的有细微不同,只要仔细分辨就能察觉。况且,若是我想污蔑程大人,理应避其锋芒,怎敢将我们报纸的名号堂而皇之地印在报头?”
“孟夫人所言极是,可你提出的这些都无法作为你无罪的凭据。”
赵逾明一行人带着孟允抒进了刑室,他挥手示意狱卒将孟允抒绑在行刑架上:“随着印制次数的增加,所用的模具自然会磨损变形。况且,印制图案的清晰程度也与纸张材质、墨水用量有关,只要其中一个环节发生微小的改变,其最终呈现出的效果就大有不同。”
孟允抒的手腕被粗粝的麻绳勒得生疼,在昏暗的刑室中,到处都安置着形状各异的刑具,上面的血污让人触目惊心,她根本不敢想象来到这里的犯人都要经历怎样残忍的折磨。
赵逾明和这些刑具一样,都是青面獠牙的恶魔。
孟允抒按下心中的恐惧,再次声张自己无罪:“赵大人,关于此事的内情,我已经掌握了部分线索,只是还没来得及去调查。若你按这些线索去搜寻,一定能找到真正的作者。到那时,我身上的嫌疑自然就能被洗清。”
“孟夫人,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不肯说实话。”赵逾明装出失望的神情,叹了口气说道,“我要是听信你的一面之词浪费人力,那才真是中了你的缓兵之计。”
他退后几步,走到靠墙的那张椅子上坐下,对孟允抒说道:“既然你不愿意供认罪行,那我也只能按规矩办事了。”
赵逾明转过头,给旁边的狱卒使了个眼色:“打。”
那狱卒将手中的皮鞭在盐水中浸过一遍,走到孟允抒面前说:“孟夫人,对不住了。”
一道鞭痕赫然出现在孟允抒肩部,接着是更多、力道更大的鞭打。
鞭笞之刑所带来的痛楚比孟允抒预想中还要剧烈,加上她本身就发着烧,在皮鞭甩出的虚影中,眼前的景象全都化为了混沌而扭曲的模样。
孟允抒咬紧牙关,抽出一丝理智分析现状。赵逾明的行为印证了她的猜想,他根本就没打算抓捕真正的犯人,只想让她屈打成招。
为了不让他们的奸计得逞,她得先扛过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