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见故人,心绪难平。
庄玉衡独自一人,挑着一盏精致的琉璃灯笼。于曲折回廊间缓行。华府深深,金碧雕梁,炭火温养的冬花竞自怒放,香雾氤氲,几疑梦中。
亦真亦幻,亦如她的心,飘忽得无处着落。
她却似游魂一缕,飘飘无依。目光所及,廊转檐折,处处了然于心。恍如记得,又仿佛未曾来过。
途中还遇到了冬翌带着侍卫巡视。
庄玉衡有点促狭地想,要是沈周半夜来的时候,被冬翌抓个现成,不知明日京都会有什么传闻。
待到她回到自己暂住的院落,白杏和侍女们早已将寝房一切打理妥帖,就等着她回来休憩。
梳洗之后,白杏为她烘发,悄声问,“姑娘,可是有什么心事吗?”
“嗯?”庄玉衡陡然回神,“怎么了?”
“觉得姑娘有什么心事似的。”白杏小声说道。
庄玉衡看了一眼她稚气未脱的脸蛋。当年沈周看自己的时候,大概也是差不多如此吧,能有多深情?自己真的是自作多情。
“一路颠簸,有些累了而已。你也累了,今夜你不用守着我了。为我点上安神香,别让人来打扰我,我好好歇一歇。”
白杏忙低声道谢。
待侍女走后,她无声地坐起,撩起罗帐,走了出去,用指尖沾了些茶水,点在了香头。一点点猩红化成一缕青烟。
而这室内仅有一盏匣灯,昏黄的火光从灯匣的镂空处透出,落在罗帐上,成了一片温暖的影子。
庄玉衡静坐良久,竟似坐在旧梦之中。她无意识地伸出手指,在那片光影里微动,任由那片昏黄萦绕在指尖,给她一些聊胜于无的慰藉。
忽有风过,寒意袭人,灯火一晃,帐内忽明忽灭。
庄玉衡收回了手指,抬头静静地看向来人。
沈周居然还是晚间那一身装扮。庄玉衡抿嘴轻笑,“你倒不怕被这公主府的侍卫擒了去。”
沈周解开披风,云淡风轻,“那也得他们抓得住我。”
庄玉衡挑眉,“小师叔如此自信,想必夜探香闺……从未……咳咳……失手啊。”
沈周一把拉起她,用自己的披风裹住她,“进去说。你现在身体什么样子,自己难道不知?还不知道爱惜?”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庄玉衡微怔,竟然就这样被他带回了罗帐之内。
好在沈周让她上床坐好,又用被子给她裹实,然后只在床边老老实实地坐着。庄玉衡这才松了口气。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
记忆中的彼此,都不同于眼前的模样。
熟悉,又陌生;疏离,却依旧牵引。
他记得的她,是那个眼底有火、步履轻灵、总是一肚子主意的少女。而如今,她安静地坐在帷帐下,眉眼低垂,唇角淡淡,像一枝初霜中的梅花,美得沉默,落得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