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晦三跨,福运绵长——一跨火盆,除晦迎祥;二跨马鞍,安安稳稳;三跨五谷袋,米粮满,足履丰,岁岁年年仓廪盈。”
汤易儒向天、地、远方各射一无镞之箭,示镇邪定缘。
于是二人相携入青庐内,红烛高照。
按女帝登基后礼制改革,汤易儒行跪拜礼,腰间金玉组佩随着动作重重叩在青砖上,发出沉郁的声响。
卫静姝则拜而不跪,仅站立行揖礼,她发间九枝金钗纹丝未动。
拜天地、拜先祖、拜夫妻。
在这之后,喜娘引着卫静姝退向内室,红绸铺就的卧房内早已备好合卺酒与喜烛。
汤易儒则留在厅中,执壶为宾客斟酒。
焕游笙留下来与慕容遥同坐一桌,一边执箸为慕容遥布菜,一边私语道:“今日这排场,真是新鲜。”
慕容遥虽目不能视,但心中敞亮:“新帝新制,礼法自是不同往昔。况且新政之后,这男跪女立,据说大多还是入夫婚,然入夫婚十不过三,更何况王爷。这等架势,当然新鲜。”
焕游笙目光追着卫静姝远去的背影:“不是这个……我是说,这是我头回见人成亲。”
慕容遥想起焕游笙从前暗卫的身份,明白过来:“旁人可没阿笙的运道。首次观礼便是亲王婚典,下次可想而知,又是公主大婚。”
焕游笙挑眉:“如此说来,也是旁人不可得。”
“正是。”慕容遥推了推焕游笙手肘。
焕游笙倾身贴近,松香混着酒气拂过她耳尖,他说:“阿笙可想过自己成亲?”
她默默给慕容遥添了一筷子浑羊殁忽,才再次贴近,学他压低嗓音:“太麻烦了。”
慕容遥鼓着腮帮摇头,轻笑出声。
汤易儒作为王爷,稍作待客便欲回房,婚袍掠过描金廊柱时,光禄寺少卿捧着的鹦鹉金盏正停在半空,见他要走,一口饮尽。
满座朱紫无一人敢举杯相拦。
汤易儒不经意回眸,见慕容遥手指正摸索着悬在烤驼峰上方,焕游笙手中玉箸恰在此时往前一送,油亮的肉块撞上他鼻尖。
两人肩背倏然颤动,喉间滚着闷笑。
像是受到感染,汤易儒唇角不自觉也漾起清浅涟漪,转身步向内室。
他这会还不知道,仅仅是因为这一笑,今日过后,满长安都信了“逍遥王回首含笑,伉俪同心证”的传闻。
……
新房内,卫静姝的却扇仍高擎过眉。
两列丫鬟婆子屏息侍立,陪嫁丫鬟采儿与喜娘分立左右,离得最近。
采儿轻手轻脚上前,低声问:“王妃,可需添妆?”
汤易儒方推门,便朗声吟道:“琼台曾振九霄声,今敛风华待月明。”
扇后,卫静姝睫羽微颤,米珠缀成的“定”字轻擦过她的鼻梁。
汤易儒缓步走进,口中不停:“非是娥眉羞展卷,要君笔落海天清。”
往常的却扇诗,全是闺阁情话,卫静姝不屑,却也做好了准备,没想到汤易儒所作,竟直抒她胸臆,字字叩在她心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