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泽微怔之时,但见甄丹心脚步迟缓步入内殿,他一步一颤,如负千钧。待及至近前,烛光映照下,兰泽定睛一瞧,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昔日京城中声名远扬的风流雅士,如今竟形销骨立,面色青白,恍若遭受经年风霜摧折。
“你最近遭遇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憔悴?”
甄丹心伏地而跪,许久未语。
霎时殿内寂然,兰泽心头骤紧,凝目细观一番,但见他额角沁汗,似有痛楚。
而后,甄丹心从袖中取出一张泛黄的药方,双手颤抖着呈上。
兰泽狐疑地接过药方,一番展阅。
她虽不通岐黄之术,但药方之名,亦显示是绝嗣之方。
“你服用此药,故而谎称令尊染病吗?”
甄丹心低垂着头,冷汗顺颊而下,声音虽低却坚定答道:“并非如此,臣父亲确实是病了,但不是什么大病……”
“那你何苦自困于此?难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你自幼饱读诗书,有时拘泥于礼义,怕不是太过迂腐吧?”
甄丹心闻言,缓缓抬头,目光坚定地与兰泽对视:“非也,微臣并非愚忠,微臣所为,皆为陛下,微臣不忍见陛下哀伤,亦不想与殿下情谊渐疏。”
殿内一时寂然。
兰泽百感交集。
“……你也知晓朕的心思。往日里,朕对你们做臣子的要求并不高,只需尽忠职守,做好自己分内之事便可。你如今这般行事,倒让朕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正因陛下仁善,微臣总想该为陛下做些什么。但陛下总提及君臣之礼,”他略作停顿,“……可于微臣心里,陛下更是微臣情之所寄。”
兰泽并未回应他这番话。
“这药伤身,朕总要为你谋个将来。”
甄丹心惊愕地抬起头。
“无论朕将来是否育有子女,你在朕心中的位置,都不会改变。假设我有子女,孩子的父亲只能是你,朕能给予的,也仅有这些承诺。”
甄丹心目泛泪光。
“多谢……多谢陛下。”
“你跟我出去走走吧。”
说要出去走走,也只是在邀月宫里走动。
甄丹心跟着她,二人登上了观月台。
月华如水,满目皎白。距离岁宴只有几天,兰泽却不能出宫,也不知自己是否能参加岁宴。
她迎着风,半晌没有说话,走过翻飞的素纱,好似浸入湖泊霜雪,只有唇瓣是艳色的。
再度抬眼,甄丹心对上兰泽清冽的眼睛,却无法猜透她的心。
却听兰泽说:“我是不知如何自处的,我若厌恶你,跟你相处的每分每秒,我都会想吐,这就是彻头彻尾的折磨。”
甄丹心惶恐不已,他下意识向兰泽道歉:“陛下恕罪……”
“你没有错,这都是阴差阳错。朕早知母后的安排,只能听从,哪怕朕对你没有感觉,哪怕朕是皇帝,结果都是相同。朕今天对你说这么多,是想让你了解朕的一些想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