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兜转转,他们又回到了初入京时住过的“夜中明珠”。
此客栈风雅清贵,闲杂人等并不多,虽银子贵了些,但胜在清净。
孟姝从窗边走回,于桌前座下,刚给自己倒了杯茶,还未入口,便听见一串敲门声,随即一个年轻男子狼狈入内。
他的蓝色布袍被雨水沾湿,脚下的皂靴更是惨不忍睹,唯独他怀里的布包干净,一直被他小心护着。
扶光和孟姝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去。
孟姝一愣:“你没带伞?”
柳鹤眠掸了掸身上的雨珠,顾不得接话,拿起桌上的茶杯猛地一倒,仰头喝尽。
“诶……”孟姝刚想提醒他烫,就见年轻人瞬间放下手中的瓷杯,面红耳赤地哈着气。
扶光无奈地摇头。
孟姝将自己手中的茶水递给他,“这杯凉了,你先喝吧。”
柳鹤眠好不容易缓过来,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孟妹妹,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今日初十,宁宣帝召他进宫,本以为是要如约做法事,柳鹤眠准备了一箩筐,头夜眼都要熬青了,还在心惊胆战地查阅书籍,生怕自己露馅。
未曾想,今日刚一到宫里,宁宣帝便派了身边的高邱茂告诉他,陛下改了日子,今日让他进宫只是为了商量后续的法事事宜。
“改了日子?”孟姝问。
“对啊,前段时间贵妃出事,如今丧期刚过,宁宣帝觉得不是时候,便与我商议改换廿二。”
那便还有十日左右。
孟姝心想也是,贵妃身死,宫内出了大事,前些日子连京城的夜市也禁了,说是丧期间不得舞乐,这些天来“夜中明珠”的生意也不甚好,楼下厅中的人都少了不少。
“那今日落雨,宫中竟没人送你?”
看他形容狼狈的模样,孟姝不由得眉心一蹙,拿了块帕子递给他。
柳鹤眠摇头:“宫里人最会审时度势,宁宣帝也顾不上我这等小角色,送出门的公公见我面生,连正眼都不瞧我,又怎会送我回来?”
柳鹤眠此话倒是不假。
楼璇兰还在时,将他们奉为座上宾,如今楼璇兰走了,他们身份举重若轻,宫里人自然不会将他们当回事。
见柳鹤眠喝完了杯中的茶,孟姝又给他倒了一盏,放旁边凉着。
“那我今日叫你帮忙的事,可有眉目?”
先前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她从崔九那得到了关于“冬袅”的线索,便托柳鹤眠在进宫时帮她打探打探,看看有没有知道这位宫女的下落。
她和扶光已出宫,再难进去,可柳鹤眠不同,他还有大小法事要办,时不时便会进宫,因此也只能让柳鹤眠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说到这个,柳鹤眠倒是故弄玄虚地挑了挑眉:“放心吧孟妹妹,我说了,包在我身上的!”
见他这模样,便是有收获了?
孟姝与扶光相视一眼,笑道:“那还请柳大师与我细细道来。”
柳鹤眠能说会道,八面玲珑,先前在昭华宫时,便与宫人们打成一片,还有小太监常常借着“赏月”之机,邀他同去吃酒,因此打探消息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
柳鹤眠将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想起了那小太监与他说的。
冬袅是被买进宫的,算是宫里的老人,早些年一直在掖庭做着些扫洒粗活,后来宁宣帝登基,充盈后宫,她便被派到明芷宫当差,因生得丑陋,脖上有道乌纹,不能去前殿当差,便只能做些浆洗活计,算不上什么跟前人物。
可没想到,后来燕无瑶失去圣宠,被打去冷宫,而明芷宫的宫人也在一夜之间被发配,死的死、散的散,独独冬袅命大,因着面容丑陋,大家避之不及,不甚有人愿意注意她,便被留了下来,领了宫里夜中的扫洒差事。
“那她现下人在何处?”孟姝蹙眉。
柳鹤眠有些想了想,有些为难地开口:“那太监说,她早年间便拿了身契出宫了,至于去向……也没人会关心一个普通的宫女。”
谈及冬袅,还是因为她那丑陋的乌纹才引得宫人留下印象。
扶光想了想,看向柳鹤眠:“那可打听到,她原是哪里人士,又或者提过什么亲人?”
说起这个,柳鹤眠眸光一亮,仿佛想起什么,有些激动。
“对了,他们还说冬袅常常提起窦家坡的甜糕,想来应是那的人!”
窦家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