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燕家……
孟姝眼眸一闪。
她和扶光事先查过燕家,包括大理寺的案籍中,也并未提到燕凛谋反一事。
那燕无瑶又是从哪得到的消息呢?宁宣帝又为何不否认……
两者对燕无瑶所言皆有相斥,并非是孟姝不信楼璇兰,只是相较于她这个旁听者,冬袅的参与倒更显真实。
隐隐猜测浮上心头,孟姝问道:“可知燕姑娘患的是何病,可有太医为她医治?”
孟姝言辞恳切,又唤燕无瑶为姑娘而非“惠妃”,话里话外都饱含善意,也让冬袅慢慢放下心防。
她摇了摇头:“娘娘失了宠爱,宫里都知道明芷宫被冷落了,又有哪个太医愿意登门?”
“至于病情……”她眸子一默。
“谁也不清楚。”
孟姝静静盯着她,心下却已有了考量。
“那后来你是否又发现了什么,为何要引楼氏去冷宫?”
冬袅拭了拭脸上的泪,哽咽道:“娘娘入了冷宫,明芷宫上下也未能幸免。”
荣宠一时的宫殿瞬间无人问津,燕无瑶被打入冷宫,明芷宫的宫人也被发配。
除了燕无瑶的贴身姑姑跟她一起去了冷宫外,其余殿前侍奉的宫女太监要么死,要么被发卖边疆,底下为数不多运气好的,便是像冬袅这般,领了宫里其他不要紧的差事。
冬袅曾受过燕无瑶恩惠,在明芷宫当差时也多亏了燕无瑶的照料,她心里感恩,燕无瑶去冷宫时的头两天她还曾偷偷地见过她。
冷宫是后宫的“禁忌”,偏凉萧瑟不说,守卫更是森严,里面关着的女子要么疯要么死,这么多年来未曾见谁好好从中走出来过。
冬袅当年在掖庭扫洒,知道宫中好多小路,有一天晚上,她找到冷宫的那道矮门,趁着守卫不注意时便溜了进去。
隔着一扇柴木窗,她看见了燕无瑶的身影。
那个曾经风华无双的女子哭瞎了眼,死气沉沉地卧在柴石板榻上,上面仅用一层干草随意铺着,她盖着粗糙的薄被,正虚弱地咳嗽,旁边的姑姑一边帮她递水,一边在悄悄地抹眼泪。
自她卧病以来,冬袅便已有小半月没见过她,未曾想她居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冷宫殿内的烛光微弱,忽明忽灭,灯油中轻颤的火烛随风摇晃,四周偶有虫鼠窜过,于寂静中发出窸窣声,床榻上的女子身形单薄得可怜。
冬袅莫名地有些想哭。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终究掩埋在深宫的风雪里,从此以后活下来的再也不是燕无瑶,而是失了恩宠的惠妃。
冷宫深寒,内务府又不会给失了宠的娘娘送银碳和软褥,就连吃食都是敷衍剩下的。
冬袅这些年在宫里当差,省吃俭用存下了部分银子,她便偷偷买了一些吃食和碳火悄悄送进冷宫里。
“冬袅,你怎么来了?”
燕无瑶身边的姑姑姓周,是在将军府时便一直跟着她的婢女,推开门,见寒风中,有一身形瘦小的女子躲在门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
冷宫灯火昏暗,廊角下摇晃的宫灯拉长了她的身影,她穿的单薄,却将整个人都裹进了宽大的衣袍里,只余一双怯生生的眼睛露在外面。
若非周姑姑对她熟悉,定要吓一跳。
将人领进屋内后,燕无瑶撑着身子坐起来,有些气急地寻着声音的源头:“你为何要来这里,不是已将你送出去了吗?”
冬袅那时才知道。
得出明芷宫不受牵连,是燕无瑶在保护她。
摇曳的灯火下,女子忍着鼻腔的酸楚,从随行的包袱里往外掏着东西。
燕无瑶问她,她也不说话,只是一味地拿东西。
馒头、面饼,还有一点炭火。
东西虽简陋,可这已经是冬袅能拿出最好的了。
燕无瑶的眼眸静静地注视她,可那里平静无波,她早已什么都看不见。
周姑姑站在她身侧,带着哭意地攥紧了她的手。
没人不会为冬袅的举动动容,更何况是被关在冷宫中的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