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禾年岁渐长,白发如雪,行动迟缓,却仍每日清晨为忆稻浇水,午后坐在桃树下教村中孩童写字。她教的第一课永远是同一句话:
**“我的名字或许无人知晓,但我活过,有人记得。”**
某个春日午后,她正在批改孩子们的作业,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笑声。抬头望去,只见一群少年嬉闹着跑过,其中一个女孩手里捧着一束忆莲,边跑边喊:“奶奶说,这花是我出生那天开的!她说爸爸临走前许愿,希望我永远不怕记得!”
苏禾怔住,眼眶渐热。
待人群远去,她缓缓起身,走向屋后。忆稻田已扩至三亩,中央那株忆莲年年开花,今年尤为繁盛。她伸手轻抚花瓣,低声问:“是你吗?”
风拂过,花瓣轻轻颤动,仿佛在点头。
当晚,她做了一个梦。
梦中她走在一条无尽长廊里,两侧皆是水晶墙,墙上浮现出无数画面:她幼时躲在柜子里听父亲讲英雄故事;她在真史阁第一次见到阿满留下的日记;她站在忘川祠废墟上,听泉水叮咚诉说着归来者的姓名……
尽头处,站着一个人。
不是青年,不是幻影,而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夫打扮的男人,肩扛锄头,裤脚沾泥,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
“等你好久了。”他说。
“你知道我会来?”她问。
“我知道你会记得。”他伸出手,“走吧,春天到了,该播种了。”
她握住他的手。
醒来时,天刚蒙蒙亮。
苏禾挣扎着起身,拄拐来到田边。她将最后一粒存下的忆莲种子,连同那片始终未曾使用的水晶碎片,一同埋入土中。然后,她脱下鞋袜,赤脚踩进湿润的泥土里,弯腰插下第一株忆稻秧苗。
阳光洒落,春风拂面。
她的嘴角扬起,眼中含光。
当最后一株秧苗落地,她缓缓坐下,靠在桃树干上,望着蓝天白云,喃喃道:
“今日晴,宜播种。我活着,有人记得。”
声音很轻,却随着风,传得很远很远。
三天后,村民发现她安详地睡在田埂上,手里攥着一片干枯的梅花瓣,脸上带着笑意。
葬礼那天,全城熄灯,唯独忆灯长明。
她的名字被刻在水晶碑最下方,紧挨着“阿满”二字。碑文简单至极:
>**苏禾,生于记得,归于不忘。**
多年以后,有个考古队发掘出一口深埋地底的青铜小鼎,鼎底积灰中,藏着一页残纸,墨迹依稀可辨:
>“若有一天,世人再次遗忘,请告诉他们??
>曾有两个傻瓜,固执地相信:
>记住,比忘记更勇敢。”
纸页末尾,画着一株五瓣小花,旁边歪歪扭扭写着三个字:
**忆莲啊。**
风又起了。
天涯海角,花开如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