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是侧耳还能听见外面嘈杂地讨论着什么堤坝被冲毁了。
又能怎样。
如今虎峡寨已经不再是寻常匪寨,他这些年庇佑江湖人,同时也受江湖人庇佑,虎峡寨的弟兄们虽然各有不同的背景来历,可道义相同,他撒手后,仍可保百年内不会作恶。
谈起小荷村,就不免谈起桂家。
当年匆匆相赠,如今,他看见桂窈比他想的还要远远聪敏,便也没了牵挂。
“牵挂……”
黄时雨把刀拔了出来,食指抚上木桌墨渍上的小孔。
上面有陈旧的雕刻痕迹,写着什么字,写着“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
他从来都有着牵挂的。
只是他每次都选择将牵挂放在身后。
“哥、哥!!”木门被拍响,传来熟悉的声音,黄时雨微怔,清澈的泪滴从眼尾滑落,他匆忙收敛悲伤,将门打开,扑进来一个哭着摇头的小孩。
他委屈极了:“哥不让我骑马,但我还是偷偷跟了来,哥,你从来没有离开过寨子,哥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黄时雨抬眼看着门外探头的乡亲,有些无措地给华年擦眼泪。
他抬眼看见桂窈弯了弯眼睛,于是刚被拍得响极了的门又悄无声息地关上。
华年疑惑地推开黄时雨,望向床上安静的老人,忽然捂着嘴:“哥,你们长得好像!”
“这里怎么还有条狗!”他疑惑地摸了摸狗头。
“哥,这只狗也像你。”
黄时雨沉默片刻:“这是我的父亲,他是这里的村长,这是我的家。”
华年疑惑:“哥不是说回不了家吗,可这里明明离寨子不远啊。”
大黄趴在角落没动,此刻它才肯承认,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小主人,哪怕他们看起来毫不相干,声音也变了许多,却仍然有赤诚的好闻味道。
这个聒噪小孩也是。
那把刀又戳回了那个洞口,是被华年摸到,又偷偷戳回去的,他看哥哥安静地站在床前,垂下头,闭着眼。
记得上一次出寨子,是他去云川寺拜佛,见到了那位住持。
住持说他有因果未了,他想了想,当初九重也是这样说,他说他的生辰并不吉利,如果长久不离开生地,会给当地带来灾祸,他说,你不妨去跟着府尹的使者去参与虎峡寨的宴会。
那时的黄时雨下意识摇头:“你这人有意思,当街用箭拦着我,还要诅咒我一番。”
那人似笑非笑。
“是因也是果,你不信去问问衔玉城的任将军,我算的卦,最多只错一次。”
“如若我不去呢。”黄时雨被他缠着走了一路,边走边在路边买了四个葱油馍馍,自己一个,爹一个,桂家舅母一个,桂家舅舅那份让他分半边给桂小娘吃,刚刚好。
九重挑了下眉。
“你的父亲身体不错,可少人知晓,他呼吸不好,少时就常因为心脏疼痛晕厥,前不久,更是又晕了次,在家中倒了许久才被你发现。”
“乱说,我还要回去给我爹种田呢。”黄时雨一手交钱一手拿馍往前走。
他心中仍是不信,只是忽然身侧驶来一辆马车,把他撞得一踉跄,他匍匐在地时,抬头,就看见九重笑脸盈盈地弯腰看他:“如果我说,我这里有两件事需要拜托于你,你可要交我这个朋友。”
“其一,如果你照我所说,赴宴,并再不回家,你的父亲可延寿十余年。”
“其二,在你父亲离世后,让你村中的桂家娘子去云川寺,见住持。”
九重伸手拉起黄时雨。
只是少年郎方才手中捏好的馍饼,丢了一只,另一只被马车撵过,分开的只脏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