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波一愣:“啊?什么忙。”
李映桥把伤残证明的事儿言简意赅地讲完,抽了张纸巾擦嘴说:“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俞叔叔马上要开庭了,拿不到伤残证明可能就只能一直拖着。”
肖波这回眉毛都快被他挑裂开了:“不是,李映桥,你说你去‘贿赂’谁?!”
“就司法鉴定所的那个快退休老领导,好像姓梁。”
肖波嘴角抽抽说:“……梁午光是不是。”
“对对对。”
肖波:“……那我岳父。”
静默片刻,李映桥挠挠眉毛,看看他,又不知所措地挠挠眉毛说:“再来一碗吗?加个蛋?我买单。”
肖波没理她的茬,接着说:“……别的不说,李伯清这几年年年亏钱养着木玩圈,他不服老,一直想着东山再起,县里不少领导也都给他面子,陪他唱这出老骥伏枥的戏码,没人敢跟他讲,李伯清,你的时代早就过去了。你要服老,没人敢。连李连丰都清楚,但他哪敢,没有他老爷子,他连政府大门都进不去。也就欺负欺负俞人杰这些正人君子,但凡碰上个手段花点的,他们其实也没辙。”
肖波看她眼神就知道她坐不住,也不可能干等着。李映桥给人发完语音,凑过去说了一揽子计划,肖波最后点头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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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津杨对张宗谐印象蛮好的,言谈间成熟稳重,说话也点到为止,每句话都深思熟虑过才出口。他没有过度展现出对他父亲腿脚的关心,这点很难得。俞人杰也比平时健谈,好像恢复了年轻时的神光彩彩,连他自己忍不住感慨说:“宗谐啊。看着你,我都想起了从前的自己。”
这点倒是,张宗谐乍一眼颇有俞人杰年轻时的风度。一年四季西装革履,空调永远都打在二十三度,出门后视镜必须要掰过来照个十分钟确认每一颗牙都干净后才能发动车子。他俩都是典型的讲究人,而俞津杨太随意了,他除了跳舞很少照镜子,学生时代就喜欢穿宽松的T恤,到现在仍旧是T恤往脑门上一套,确保人干净色彩搭配不奇怪,就能出门了。
张宗谐显然有些意外地看了眼俞津杨说:“津杨是性格一直就这么成熟吗?咱俩以前好像见过一面,不过那时候你好像还挺小,也很瘦,话也不多。对吧?津杨现在是健身吗?”
俞津杨正在给甜筒弄了一勺子的玉米粒,放进她碗里让她自己吃,偶尔拨一下她吃进嘴里的头发,说:“不算健身,就偶尔和朋友打打球。”
张宗谐:“我会在丰潭待一段时间,你晚上如果健身打球都可以叫我。”
俞津杨:“可以。张总平时做什么运动为主?”
张宗谐:“游泳、篮球、保龄球……都可以,丰潭有高尔夫吗?”
俞津杨还真替他想了想,“没有。不过市里以前有一个高尔夫球场,不知道现在还开不开。”
张宗谐笑笑,递了支烟过去:“等会儿加个微信,有空你就叫我,我晚上应酬不多。”
张宗谐见他没接,“怎么,不抽烟?”
俞津杨不敢抽,李映桥以前连他身上跳完舞的汗味都受不了,烟他就更不敢学着抽了。李映桥从小鼻子就特别灵,对味道也特别挑剔,梁梅煮饭煮糊了,永远是她第一个闻到焦味;或者有时候餐桌没擦干净,他们趴在上面写作业的时候,也是她第一个闻到味道,说这桌板有股抹布水的味道。她还能闻到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比如蟑螂的粪味、金鱼的口水味……更别提她现在长大了,对美有了追求之后,更是挑剔到极致。
他可以直截了当地拒绝李连丰给他递烟,但换做张宗谐,他可能就接了。毕竟后面有些话,得有个契机,对于这种场合来说,出去抽烟就是最好的契机。但李映桥说了等会儿要亲他,俞津杨就不是那么想接了。
***
肖波进入碧城公馆大门的时候,李映桥驾着车等在门口,果然没多久,李连丰急匆匆从一楼的电梯里出来,她一脚油门将车轮滑过去,停在公关门口台阶下方,降下车窗看着正要拾级而下的李连丰笑着说:“连丰哥,上车咱聊聊呗?”
李连丰一看是她脸色骤变。猛地转过身,慌不择路就一头扎进公馆侧门那条半明半暗的窄巷子里。李连丰是个很好猜的人,要放在大数据的算法里,他也是最好分门别类的男性之一。碧城公馆是丰潭县最大的一个夜生活场所,肖波出现在前台,李连丰必然会以为是警察临检,他这种小心谨慎的人,哪怕不是,他也不愿意留着小把柄给人抓,所以他一定会找借口提前离场。
碧城公馆除了正门,旁边只有两条窄巷,李映桥把正路堵住,他必然也不会上车,所以他一定转身就会走,而旁边的两条巷子,其中一条的路口有个绿色的垃圾桶,臭气熏天。李连丰这样的人也不允许自己往垃圾堆里钻,他只会往左边的窄巷走,肖波会从后门绕过去,在那条巷子里等他。所以李映桥不紧不慢地关掉发动机,朝着巷子深处进去。
李连丰自己又是个爱下套的人,看见肖波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李映桥进去的时候,正听见他和肖波的对话:“老肖,你这就不厚道了,和李映桥一起耍我是吧?你俩什么时候搭上线了?”
肖波对爷孙俩不要太熟悉,其中有一年,李连丰的哥哥还沾过一个案子,也是他经手的,但最终因为证据不足,对方撤诉了。
肖波也不耐烦和他们李家扯上乱七八糟的关系,单刀直入说:“你赶紧把东西给李映桥,别耍着人玩,干什么呢,大老爷们和一女孩这么过不去。”
李连丰不得已刹住脚,一回头,果然看见李映桥从巷子口拐进来,不紧不慢地点了支烟靠在墙上抽。说实话,他本来对她还有点兴趣,这会儿也全灭了,就从没见过这么聪明又难缠的女人,于是又打起官腔来:“李映桥,小画城最近工作不够多是吧?我们请你过来是让你盯自己人的?咄咄逼人到这个程度,你还有分寸吗?”
李映桥却直截了当地说:“我真没功夫跟你在这打官腔,文件给我。”
“你!我问你分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