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重元被迫听了整整一刻钟敌对国家太子的彩虹屁,听得脑袋都要晕了。什么智取蜂窝煤呀,勇斗张家人呀。有的还像近古的故事,有的已经接近了传说级别,不似真人。
别的不说,世界上怎么会有有比木柴还好烧的燃料呢!明珠蒙尘了那么久,居然被这宋太子火眼金睛发现,还点石成金了?
耶律重元刚在心中哂笑了声,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等等,他们刚才在官衙里,是不是提到过烧炭的问题?苏轼说了句“主要是烧得起”,该不是因为这个吧?
他脸色忽然变得古怪,目光直指苏轼。后者好像能猜到他在想什么一样,点了下头:“就是殿下发现的。”
“只是怎么发现的,就不能告诉你了。”
顺着这二人的话,人群也议论了一阵子。
“俺们村子全活了下来,没一个冻死的,畜生们也活得好好的,全靠的它。”
“你们还给畜生棚子里烧煤?真有钱!”
“我倒是想啊!一往牛棚子里放火,它们就怕得不行,快蹬到人身上来了。又怕烟子熏死它们,只能把牛擦一擦,接到院子里放着。”
这又是超出耶律重元理解的话了。在他的认知里,辽国境内每逢冬日下雪天,大片人和畜生冻死饿死才是正常的。哪有那么多柴、那么多炭可烧呢?就连他们王庭,也挨不住冬天,只能靠南迁躲避寒冷。
可他们说……
人在大脑宕机的时候,是会搁置议程,处理下一个指令的。耶律重元张了张嘴,短暂关机后再度重启:“那你们说的,他抓住本地的豪强,挨个清算的事情……”
“怎么了?”
“你们见过吗?”耶律重元问道。
其实他更想问的是,你们是在人云亦云吗?不会是随便谁传出去的,被宋国使了手段风一样地传出去后,遍地信以为真了吧?
要问为什么耶律重元会有如此这般联想,只因为……辽国官府做过类似的事。
苏轼再度听懂了耶律重元的言外之意,也不反驳,只抱着手臂笑而不语。确实啦,他们确实在宣传上使了不少的手段。云州临时版《求知报》的主编就是他呢。但是……
“谁说我们没看到的?”
“你是什么意思?我娘的案子,就是小贵人亲自审的!行刑那天,我们也亲眼去看了!犯人可是痛痛快快地被砍了!”
耶律重元顿时尬住了。但他仍不死心:“那这个祠堂……”
“是城里城外的百姓一起筹钱建的,没花小贵人一分钱!我也捐了呢!”
“我也我也。”
“那个段银儿你们知道吗?听说她捐了自己全部的身家,在隔壁城里头,建了个比我们还大的。我去看过一眼,真气派呐。”
“是不是那个被太子殿下亲口平反的?”
“对对对!就是因为见了她,太子殿下才想着要平冤假错案的。”
“……”
耶律重元脸色由白转青,彻底说不出话来。行人们的话句句入他耳,直指宋国太子危难中拨乱反正,还云州百姓一片朗朗青天。拨的谁的乱?反的谁的正?
还不是他们大辽?
要不是大辽治下,云州被治理得一团糟糕,哪有这宋太子收拢民心的今天?
耶律重元听得又羞耻又气氛,偏偏苏轼悠悠地站在一旁,他还不能失了礼数。握紧了拳头,却不知道该冲着谁。同为国家的继承人,他有一种微妙的输了的感觉。
他只能维持最低限度的礼貌,和苏轼说了声“失礼”,回城的路上坐着马车,看着窗外,恹恹地不说话。其他使节团人也像霜打的白菜一样,垂着头不语。
苏轼在心中哼起了小调来——看来,他的目的达到了。借着太子殿下的威风,狠狠地削了一波辽国使节团的士气。
今天之后,他们还会觉得被大宋攻下的地盘是失落之土,是辽国只要打败宋军,就可以随时可以回收的地方吗?当地百姓真的会允许吗?
还有这耶律重元,他可是大辽皇太弟呢。以后见了赵小郎本人,真的还有底气么?
话说回来,也就是因为这位耶律重元还有些志气,有些眼界,今日才会备受打击吧。要是是个昏庸之士,连自己和大宋太子的差距有多少都看不清,又何谈比较呢?
扶苏也是类似的想法。
——当他听到辽国派出的使节团长是大辽的皇太弟,耶律重元其人后。
但在扶苏熟知的历史里,下一任皇帝是天祚帝耶律洪基。这位皇太弟最终与皇位失之交臂,似乎不言自明了。
“‘此人践祚后,辽国或有东山再起之机,宜应好生防范’?”扶苏看完后摇了摇头:“子瞻他多虑了。”
因为下任辽国皇帝,是那位有名的昏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