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姰失语,憋了半晌才勉强扯出个笑,“其实何必如此麻烦,我把这些书带回瑶光院去就是。”
少年长身玉立,似乎料到她会有如此一说,闻言轻笑一声,眼风都没给一个:“免得有人惫懒。”
又是这句话!
季姰气得磨牙,但又心知不能这么早就让他知道自己的底细,两厢比较后还是郁郁出声:
“你就不怕我赢了你,让你在众人面前颜面尽失?”
“你若有如此本事,先证明再说。”
沈祛机丝毫不在意,照样领了人坐在桌案旁,将案上书卷往前推了推,然后走到对面坐下,一丝不苟地处理起日常事务。
这何止是不怕,是根本没把她的挑衅当回事。
季姰感觉自己被蔑视了。沈祛机看似对什么都很淡,实则比她想象的还要狂妄。
本来打算随便凑个数,如今看来这百晓大会她还是得掂量掂量。要是她能将沈祛机从第一上挤下来,必定一夕成名。而且沈祛机能这么不在乎是因为之前从未经历过,要是她做得到,准能让沈祛机耿耿于怀——
所谓在意,本身就是恨海情天之伊始。
有着无数话本子经验的季姰深谙此道,她不怕沈祛机因此厌恶她,喜爱和厌恶都意味着在意的可能,偏偏不可以是无视。
不过若是如此也会有些祸患。沈祛机可谓风光无限,赞誉满身。人间尚且是崇权爱富,在修仙之地更是实力为尊。嫉妒沈祛机的打不过他,而仰慕者较妒忌者更是无数。
若她当着各派的面拂了沈祛机的脸面,还是以一介毫无修为之身,那就相当于打了整个修仙界的脸,嘲笑他们天赋异禀到头来不如她一介咸鱼。到时候她多少得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还得背上白眼狼之类的恶名。
毕竟一直以来,众人一直视她为沈祛机的拖油瓶,结果这拖油瓶还不知好歹,恩将仇报。
季姰大抵明了这些可能,但若是因此瞻前顾后,她就不是季姰。旁人之言何所畏惧,终究与她的目的无甚干系。
再者,起码师尊出关之前,沈祛机还是得照拂她。如此一来,众人因她压魁首一头愤愤不平,结果魁首本人还是得跟她站一边,准得更让这些人气个半死。
这下季姰动力十足,且不说她基本都知道已经超过旁人一截,就是记新东西也素来照旁人快许多。众人对沈祛机高山仰止,她不否认,但仍认为自己有很大把握能赢。
人界相关无需再看,神界相关的书卷又颇为粗略,还不如她知道的多,想来不会以此为重。倒是妖界相关她不甚了解,脑子记忆几乎帮不上忙,需得着重记忆一番。
季姰拿过妖界那一摞书卷,仔细地看了起来。其中有些古字晦涩难辨,她却不受半分影响,看得极快,甚至拿过一旁毛笔在上边批注。
这可与那晚大相径庭,连沈祛机也不免抬头望去,就见少女神色专注,手中书页哗哗作响,动作熟稔。
他默不作声,认真瞧了片刻,不知季姰是为何转性,但总比她打盹好上许多——不然还得将她抱到侧殿休息,那同自己孤身在此又有何分别?
也不知这一瞧是多久,在此期间他手中案卷是一页未动,倒似他是走神惫懒那个。沈祛机强行收回心神,刚要集中精力处理事宜,就听到清脆的“咔嚓”一声,他抬头一瞧,就见季姰头也没抬,右手翻着书,左手拿着一颗硕大的桃子,上边还被啃了一口。而少女腮帮鼓动,活像一只偷吃坚果的松鼠。
“……”
亏他还对她改观觉得她改过自新。
沈祛机微叹,少女似乎察觉他的视线,抬头对上他难辨神色的眉眼,顺着他的视线观察一番,犹豫着问道:
“大师兄也想吃桃子吗?”
不待他回答,季姰就从储物囊中又拿出一个丢给他。沈祛机下意识接住,上下打量了片刻,这桃子粉若牡丹,清香扑鼻,颇为眼熟,不似寻常品种,于是问道:
“从何处寻得?”
“六方桃谷的陈留送的。”季姰不以为意。
“你见过陈留?”沈祛机闻言抬眉,六方桃谷的人性情不受拘束,全凭心情。陈留向来深居简出,几乎不出门,比谢既还傲慢。
而且这也不是六方桃谷丰收季节,这桃子多半是法力催生。陈留这样的性子,会主动为她做到如此地步吗?
“可能是觉得我好看吧。”
季姰随口敷衍,没见沈祛机的神色沉了几分。
他将那桃子放在一旁,而后淡道:
“泰宁殿禁止饮食,今日在此多待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