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青毓入土为安时,靖安侯府却不安生了。
常雪融又收到了秦钊的来信。
从嫁入侯府,这是秦钊送来的第十二封书信。
她只在最初拆了两封,回了两封,其余的连看都没看就直接烧了。
自元宵后,秦钊好似被她长久不回信的举止伤了心,一直都未再寄信来,她本以为秦钊不会再送。
拿着这封阔别已久的书信,看着封面上表哥熟悉的字迹,她思量再三,还是拆开来。
信中只写道:“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常雪融的鼻子霎时便酸涩起来。
与表哥相处的快乐时光,好似是上辈子的事情了,可是掐指一算,不过半年以前。
常雪融的母亲与姨母,在闺中闹了别扭,各自出嫁后两家从不走动,直到为外祖母守灵时,常雪融才第一次见到秦钊。
时隔多年,常雪融还历历在目,无他,实在是丢脸。
在天将擦黑的时候,常雪融和姐姐被父母委以重任,要让她们提前去屋子里把灯点上,铺一铺被窝,得会儿好让疲倦的大人能够直接躺下睡觉。
姐妹俩紧紧挽着手臂,猫着腰垫着脚一步一步从前院挪到后屋,站在屋门前不动作了。
她们俩一个五岁,一个六岁,门槛及膝高,一阵风刮来,没有关严的门扇便被吹开来,随着树叶簌簌声响发出“吱~呀~”声,室内昏暗的像是一个吃人黑洞,两人顿时吓得吱哇乱叫。
“啊,姐姐,我怕。”常雪融紧紧环抱住姐姐,埋头在她脖子处。
其实常茗夏比妹妹还怕黑,她四肢都不会动作了,要不然她才不会让常雪融这个烦人精抱住她,一身臭汗,烦死人了。
但她是姐姐,可不能被妹妹看扁。
于是,她哆嗦着两根软面条的细腿儿,勉强出声道:“怕~怕什么怕?”
像是被人拍着背说出来的,每个音调都发颤,不过常雪融正害怕着,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常。
在妹妹连绵不绝的叫声中,常茗夏好似没有那么怕了,于是她跺了跺脚,试图让两根软面条硬起来,发现有用后,她抬了两次胳膊,终于捞到妹妹的胳膊,把她从自己怀里剥开。
她原地跳了两下,两根软面条硬邦邦后,她在心里默念:“常茗夏,你已经长大了,要学会勇敢。”
还不等常雪融有所反应,她已经像个被点着的炮仗,嗖一下窜进了那个黑得像是墨汁一样的屋子。
常雪融惊呆了,在院内的杏树下蹲下身子,背部紧紧靠着杏树,一边眼珠子斜飞左右乱飘一边等姐姐。
好一会儿,常雪融都没见到姐姐出来的身影,于是她又紧张兮兮地开始抹泪,正吸鼻子呢,被一声表妹吓破了胆,嗷呜一嗓子就捂上两只眼睛哭求道:“老猫猴别抓我。”
久不见两姐妹回来,秦钊被长辈派过来寻找。
他伸出去的手一顿,然后又继续向下,落到了常雪融肩膀上,“表妹别怕,是我。”
听到这有点熟悉的声音,常雪融悄悄打开指缝,看着月光下隐约的身影,辨出来是姨娘家的表哥,这才哭嚎着攀上秦钊的脖子,本来想站起来,但她蹲的时间长了,脚麻没站起来,反而带着秦钊摔下去。
为避免摔倒时压伤她,秦钊连忙伸出胳膊护着,不料手心摸到一块石头,石头滚动间只听咔嚓一声,他的手腕便错了扣。
听见秦钊发出的呼痛声,常雪融连忙松开胳膊,一叠声问道:“表哥,你怎么了?”
秦钊没回她,他先挣扎着自己起身,然后又把她拉起来,问道:“你怎么一个人?”
他有些辨不清这是姨娘家的大女儿还是二女儿,便没有叫她名字。
常雪融眼泪汪汪,手一指那间黑洞洞屋子,说道:“姐姐进屋了。”
秦钊的手疼得厉害,不耐烦继续哄她,于是直接抬腿向屋里去,常雪融想到姐姐在屋里,她有些担心,于是捡了根树杈子小跑着跟上秦钊。
进了屋子,刚走两步,秦钊感觉踢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他又用脚试探两下,于是从怀里摸出一个火折子,他一手不好打着,于是动动被常雪融抱得死紧的左胳膊道:“把火折子打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