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腿虚晃,肝胆俱裂,陛下算好了每一步,算好,他一定,杀不动了。
可哪怕还有半口气,他也想拉着烛鸳走。
烛鸳不该死,该死的是他。
从头到尾,该死的都是他啊!
我要带你去春天,去青山绿水间,去花鸟丛中去。
我应该,带你去热闹的集市。
那里有璀璨的烟火,绚烂的花灯,最普通的百姓。
为什么那里什么都有,偏偏不能有你呢?
“跟我走,跟我走……”
一道长长的血痕拖至石砖,两人搀扶走地从没有这么艰难。
好多的血啊,为什么晴空万里下,会有这么多的血,晒也晒不干。
烛鸳忍着热泪,看着曹忌流下的血痕,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烛鸳!”
毒性已经发作了。
烛鸳张开嘴,汩汩黑血顺着嘴角流进红裙。
这红裙是嫣红色的,这封袍也是红色的。
干干净净,哪怕是喷溅了再多的血,也是干干净净。
曹忌想拉烛鸳起来,可是怎么都拉不起来了。
走不掉了,他们谁也走不掉了。
“能走掉的烛鸳,我们可以走掉的……我……对不起你,为什么我当初要进笼馆,为什么我要选中你啊……”
鲁辟说,曹忌这小子上战场,从来都是不吭不哈,更不会落泪。
可他今天堂堂七尺男儿,好像要把一辈子的悔恨都流干。
“我早该知道是这样的……我早该知道……”
曹忌跪倒烛鸳面前失声痛哭,偌大的按台府,空空荡荡,竟是一个指挥使的哀嚎。
烛鸳用指节刮了刮曹忌鼻梁中间的伤疤,黑血上涌,她笑着摇头,可是越笑流下的泪却越多。
这不该怪你,从最开始,就注定逃不掉了。
站于长廊下的老嬷嬷垂手看着跪在地上相拥而泣的两人,年轻些的那位问她,是不是需要……
“不需要了。”
毒已攻心,他们没有时间了。
红裙平铺在冰冷的石砖,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穿的裙子。
那时候,她还很怕他。
现在,她竟然能抱着他躺在他的怀里……
曹忌抱着烛鸳,黑血淌在他的脖颈,开出了一朵红花。
他扬起头,满园阳光晒干了他的花。
“神佛渡我,我却置神佛于死地。”
那双紧紧搭在肩上的手,扑通一声落了下来,砸进阳关都照不暖的石砖。
烛鸳吐出最后一口气,那口气钻进曹忌的耳朵,像是她的低语。
他从来不知道她的声音是什么样子,这最后一口气,让他听清了。
她好像说了很多。
又好像只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