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之地,约定俗成几乎可以替代律法。但你我乃是皇帝赐婚,本身又非寻常百姓,成婚时三聘六礼不可或缺,和离自然也要按照礼法规矩来。”崔伯翀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脸上,发现她流露出来的懊恼,心下一沉。
“好,那我拿着和离书到官衙登记……补上也不迟。”薛含桃有些丧气地咬了下唇,没有见过世面的她就连和离也会出错。
不过不要紧,结果不会改变,她去官衙一趟便是。
崔伯翀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剑眉压眼,恢复了冷淡甚至阴郁的模样,“存心气我可以,别的,全部不行。”
她的那声恨,他至始至终没有遗忘,所以,他愿意容忍她心里有怨,有气。
然而,从他身边离开,不行。
他伸手抚弄她的脸颊,薛含桃偏过头闪躲,眼神执拗又认真,“不是故意气世子,我只是要做回我自己,我不愿意再因为你而伤心,更不想满是焦躁地等待。”
一次,两次,或许还有第三次。
索性,在第三次到来之前便分开好了,如此她可以继续活着。
她抬起手臂,将发间的玉簪拔下来,双手捧着还给他,“不管喜欢不喜欢,它都该经过我的允许才能插在我的头上。”
和他比起来,纵然她算不得什么,但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思考,可以选择她想做的事情。
“如果世子爱着我,希望我变成能耐美丽的女子,那么便请接受现在的我,尊重我作出的决定。”
从崔伯翀口中说出的话,有朝一日,终于变成一只利箭,插在他的心间。是他承诺过的,要让桃子自由自在地扎根,拥有安乐幸福。
那么,对薛含桃而言,远离令她伤心的他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望着她真诚的表情,这一刻,向来骄傲的崔世子口中尝到了真实的涩意。
他掀唇低嘲,没有接过她双手捧着的玉簪。
薛含桃默默地看着他走到画案面前坐下,也走过去,弯腰将红玉簪子放在他的手边。
玉簪精美无双,但她不想要。
“未时快要过去了,我饿了。”崔伯翀身体后仰,闭上了眼睛,从天不亮就骑马回城,到如今的未时,他滴水未进。
“宁国夫人不会吝啬到连一顿饭都不愿意吧?”日光照映在他的眉眼轮廓,好似一幅浓墨的画卷。
“不,愿意的。”薛含桃微微摇头,小声问他想吃什么。
她左右看看,目光所及的地方只有他们两人,连大黑狗也被果儿姐姐唤走了,想起厨房有做好的鱼丸还有新鲜的山菜,“我给世子做一碗汤饼,好吗?”
崔伯翀没有回答,闭着眼睛仿佛睡了过去,隐隐透出几分疲惫。
薛含桃忍不住看他,胸口有些难受,闷着头去了厨房。
好在灶上一直烧着热水,她没费多少功夫就煮好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饼。
可是当她端着出来,院中的男人已经不见了身影,仿佛他从来都没有来过。
薛含桃愣了一下,说不出此时心中的滋味,她将汤饼放在案上,嘴里咕哝道,“不吃多浪费啊。”
她夹了一颗鱼丸,鼓着脸颊咬碎咀嚼,味道很鲜。
连吃了三颗鱼丸,薛含桃侧眸看到流光溢彩的红玉簪子,伸手拿起来,感受到玉石的柔润,又低声说,一定很值钱。
喜欢是真的,不想要也是真的。
薛含桃小心翼翼地将玉簪重新放回锦盒里面,决定找一个机会再还给他好了。毕竟,这是世子母亲留下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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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伯翀漫无目的地走在宽敞的街道上,他选择在她回来前离开,是突然间察觉到自己竟然反驳不了,她的每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