殚尽竭虑才能打发走他身边的一个侍妾,这样的江铣,还能配得上长孙镜吗?
“三年过去,你我也变了许多。”
长孙镜看似气定神闲,胸有成竹,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摩挲着腰间从不离身的羊脂白玉佩。
相较于三年前,江铣确实也变化许多。
早在回到长安之前,长孙镜就已经知道了孟柔的存在,江铣流落并州三年,所受苦楚常人难以想象,就算期间不得已娶了孟柔这个外室,看在她尽心侍奉江铣的份上,长孙镜也不是不能容忍。
毕竟男人哪有不纳妾的?就算日后成婚,江铣也总要娶妾,收通房,与其收个有身份有背景的妾,倒不如是孟柔。
一个庶人,无根无基,只是仰仗着家里郎君几分情面过活,再好打发不过。
可是那日在竹林,她几乎折尽了所有尊严向江铣要一个答案,这原该是个很确定的答案,毕竟全长安的人都知道,江铣回京之后一直佩戴者那块玉佩,从不离身。那块玉佩是先皇后赐下,她与江铣一人一块的一对玉佩,象征了两人的婚事。即便后来江铣不带了,想必也是另有因由,而非是因为他改变了主意。
只是长孙镜年岁确实大了,父亲虽然没有明说,可外头那些“摽梅已过,嫁杏无期”的传言,她不是没听见,便是面上再淡然,心中究竟有几分不快。左右三年过去,江铣右迁中郎将,她也回了长安,也该是时候履行旧约。
那日她顺着戴娘子的安排去了竹林,见到江铣,问出了那句话。那实际上并不能算是个问话,而是一句首肯。
毕竟江铣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可江铣却说:“我身边已经有人,只怕配不上县主。”
是因为孟柔。
他改了主意,又像是没改。婚前收房纳妾,三年后的江铣身上确实多了瑕疵,可长孙镜也不再是三年前的长安明珠,这点瑕疵,她也不是不能捏着鼻子接受,只是……
孟柔当真只是他的瑕疵,他的负累吗?
长孙镜隐隐生出怀疑,她知道,江铣解开玉佩之前在江家闹了一场,甚至搜到他父亲母亲的院子里,如此忤逆不孝,令人瞠目结舌。
而这一切的由来,听说也是因为那个孟柔。
长孙镜终于生出几分动摇。
那日孟柔说的话倒是没错,如果没有三年前的阴差阳错,他们本该成婚了,就是因为当年的变故,他们之间才会多了一个孟柔。
左右孟柔自己也不愿待在长安城,便遂了她的愿又如何?只要她走了,一切就能变回原来的模样。
只要让孟柔离开,便能纠正这个错误。
长孙镜抽出新纸铺开再桌案上,复又提笔,“东西既然已经送到,事情也就告一段落,一切就都还同从前一样。”
长孙镜专注于笔下,长孙乾达瞥了一眼,她在默写的是心经。
若当真如此笃定,如此平静,又何必抄经静心呢。
可他这个妹妹素来骄傲也素来执拗,认定了的事,即便撞倒了南墙也不肯回头。
“你既然决定了,那剩下的事,就让哥哥来替你操心吧。”
长孙镜心善不愿脏了手,连那样污糟的一个庶人都肯放过,那么该清理的人,该除去的后患,就都由他这个兄长代劳。
正说着话,突然有侍女小跑着过来通报。
“郎君,女郎,江府出事了。”
……
江铣是在一阵嘈杂声中醒来的。
睁开眼,满目都是深浅不一的红,层层叠叠的纱幔攒成花朵形状从承尘上倒吊下来,他想要伸手去抓,却先摸了一手滑腻皮肉。
浑身寒毛乍立,江铣双眸一凝,立刻抬起手臂将人掀开,正要去摸腰上的佩刀,却摸了个空。
几乎是下一瞬,栅栏门被人踢开。
“五郎!你!”领头的果不其然是崔有期,她捂着嘴惊声尖叫,眼眸中却闪烁着清晰的快意,“你怎么能这样做!今日可是你妹妹出阁的正日子,你竟会做出如此不轨之事!”
跟在她身后的还有几位女眷,个个如崔有期一般的华冠丽服,见了着场景也个个都怛然失色尖叫起来。
今日忠国公裴府同齐国公江家结亲,原是一场盛会,在场高朋满座,宾客如云,爆竹阵阵,真比年节还热闹,可到了要迎亲的时辰,本该送江婉出阁的江铣却不见了人影,崔有期派人去偏院几次催问,都说五郎已经出了院子,又问主院的手下,都说曾经见过五郎,但眼下却不知究竟哪里去了。
几位女眷都是公侯家的夫人,今日裴、江两府之喜,她们都是来给崔有期帮忙的。原以为五郎是吃醉了酒躲到哪里偷懒了,正打趣着中郎将不胜酒力,只是吉时将近,正礼拖延不得,这才也跟着崔有期一同寻找。
谁知打开门后,却见着一男一女衣衫不整,显然是在做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