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寓娘连忙过去将人扶起来躺好,检查了一下胸口处的伤,万幸没有崩裂,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才刚醒,不要乱动。”林寓娘捡起药碗,“我去叫其他人来。”
赢铣却拉住了她:“阿孟。”
林寓娘僵着身体没动,而赢铣,他似乎有些分不清现下是什么状况,猛地甩了甩头。
“我睡了几天?”
“四天,今天是第五天了。”
林寓娘简略地说了他伤口的情况,便要起身往外走,赢铣昏迷的时候尚不觉得,可他一醒来,林寓娘浑身上下像是长了刺根本坐不住,可赢铣就是不肯松手。
“阿孟,多谢你,谢谢你这样照顾我。”赢铣神情恍惚,语气也柔软得几乎要陷下去,同样的人,同样的境况,让他恍惚得分不清过去与现在,“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
“大将军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孟。”
林寓娘生硬的语气如同水迎头浇下,赢铣不知所措地看着她起身,看着她一根根把他牵在衣袖上的手指掰开扯下去。
“外头还有许多人等着要见大将军,大将军既然醒了,我去叫他们过来。”
“慢着,阿孟你别走!”赢铣仓皇地撑着手起身,动作间牵动伤口也不在乎,“你肯医我,你肯这样照顾我,难道不是因为……”
“因为什么?我说了,大将军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什么阿孟。”林寓娘皱眉,“我医治你,是因为医者职责所在,我是医者,你是伤患,救死扶伤原就是医者本分。老师教我医术的时候告诉过我有救无类,勾栏瓦舍的妓子都能够是我的病人,我谁都能救,你又有什么救不得?大将军还请清醒些,你的属下还在外头出生入死,你在这里同我纠缠究竟有什么意思!”
“医者本分……”
或许是伤口使然,赢铣只觉得方才涌上心头的血全都冷了下去,眸中情愫渐渐消退,另一种情绪却又漫上来。
“你日日守在我床边须臾不离,擦身换药从不假手于人,也是因为医者本分?”赢铣气笑了,“你对待任何人都是如此?”
林寓娘愣了一下,神色越发冷下去。
“不错,换做任何人,我都是如此。”
“那这样呢?”赢铣突然欺身拉住她,“这样也是医者本分?”
赢铣突然发难,林寓娘没站稳,手臂险些压上他双腿,摇晃一瞬才在木榻边缘撑稳身形,但太近了,呼吸相错,眉眼相对,稍一低头就要碰上彼此的唇。
可谁也没再有举动,仿若在这静谧中隐隐对峙,好一会儿,赢铣眉宇间显露些许怔忪。
“阿孟,我不是要欺负你,我只是……”
他低语着正要说些什么,忽而外间鸣金声起,又是敌袭,赢铣侧过脸,下颌绷紧。
“林娘子,烦请替某缠好伤处。”
林寓娘一愣:“你要做什么?”
赢铣衣衫大敞,裹覆伤处的纱布严严整整,林寓娘这几日将他照顾得很好,伤口没有崩裂,自然也没有重新包扎的需要,但是赢铣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赢铣受伤的消息瞒得不算紧,外间士兵们多少能猜到一二,敌方的攻击越发猛烈,自然也是猜到赢铣受了伤。敌方势如破竹,我方却是群龙失首,只是苦苦支撑不敢轻易称败而已。
“替我将伤处缠紧,不要露出行迹来。”赢铣道,“就像以前你见过的那样。”
就像当日在麟游县,明明才刚受了伤,却要不露形迹地上金銮殿,在众人面前演一场大戏。
“可是,你……”
赢铣摇头:“不要紧。”
……
多日不曾露面的大将军骤然横刀立马出现在阵前,军士们自然是士气大振,痛快还击。
林寓娘仍坐在医舍里头,她听着外头的欢呼,听着外头的兵戈渐渐远去,日渐西斜,光亮转为昏暗,她仍是没动弹。
或许她应该走了,赢铣已经醒了,后续的事情,完全可以交托旁人接手,她该回去……回绛帐去。
积攒了些力气正要起身,又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一瘸一拐,林寓娘才刚起身,松烟便从屏风外头转进来。
“林娘子!”松烟杵着拐棍,目光往床榻上一瞟,失色道,“大将军呢?!”
“他……他醒了,听见外头又有敌袭,就……”
“大将军的伤才好,怎能如此任性,娘子你这做医工的也不知道劝一劝!”松烟急得直拍大腿,痛得嘶了一声,旋而又面露喜色,“不必打了,不必打了!来,快来人,将战报送去给大将军,不必再打啦!”
外间立时有亲兵进来接过书信,快马往前线追去。林寓娘不解道:“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