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天,南镇抚司灯火通明。
郑叔坐在公案后,手指轻叩桌面,目光冷冷落在跪地的陆孚身上。
“你说你只是个跑腿的?那盛亨为何让你掌管账册?‘赤露粉’每月出货多少?卖给谁?谁在背后撑腰?”
陆孚浑身发抖:“小的真不知道啊!盛掌柜只让我记账,从不透露买家身份……只知道有个‘公子爷’常来取货,说是能治头疼,其实……其实是拿来玩乐的!好多达官贵人家的少爷小姐,都偷偷买去吸……”
“啪!”郑叔一拍惊堂木,“胡说八道!哪个小姐敢碰这等邪物?你当老子是三岁孩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
王彪推门而入,抱拳禀报:“启禀镇抚使,我们在香烛铺地窖发现了暗门,下面确有一间密室!里面有大量未封装的‘赤露粉’,还有数十卷写满外文的经书,疑似摩尼教典籍。此外……”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们找到了三具尸体,皆被割去舌头,胸口烙有蛇月图案。”
堂内一片死寂。
郑叔缓缓闭眼,良久才睁开:“果然是他们……当年先帝肃清摩尼余孽,没想到竟藏到了今日。”
贾英站在角落,心头剧震。他知道,这件事已远超普通缉毒案,牵扯的是前朝旧怨与当今政局的微妙平衡。若处理不当,不仅他会死,整个南镇抚司都可能被连根拔起。
“大人。”他上前一步,“属下有一策,或可顺藤摸瓜,直捣黄龙。”
郑叔眯起眼:“讲。”
“陆孚既已招供,不如将他放出,假装刑讯逼供致死,再由我安排人散布消息,称‘香烛铺案已有突破口,关键证人已归案’。这样一来,幕后之人必然心慌,定会派人灭口或转移货物。我们只需设伏,便可一网打尽。”
郑叔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你小子,比你爹狠多了。”
贾英低头不语。
他知道郑叔口中的“你爹”,指的是那位早年死于诏狱的锦衣卫百户贾英烈??他的父亲。那人也曾试图揭发一桩涉及皇亲国戚的贪腐案,结果反被构陷入罪,惨死狱中。临终前留下一句遗言:“宁做刀俎,不做鱼肉。”
如今,儿子踏着父亲的血迹前行。
***
五日后,金陵城西郊,废船坊。
月色朦胧,江雾弥漫。
一艘破败的画舫静静泊在芦苇丛中,船头挂着一盏昏黄灯笼,写着“清梦阁”三个字。
贾英换了一身粗布短打,扮作搬运工,混在一群汉子中间。他肩上扛着一口木箱,箱内藏着改装过的短铳与两枚微型爆雷。王彪等人则分散埋伏在两岸树影之中,只待信号发动。
“来了。”暗处传来一声低语。
只见远处小路上,一辆黑篷马车缓缓驶来,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苍白的脸??正是那日买粉的“公子爷”!
贾英屏住呼吸。
那人下车时脚步虚浮,眼神涣散,显然刚吸食过“赤露粉”。两名仆从扶着他登上画舫,舱门随即关闭。
不多时,舱内传出交谈声。
“……你怎么现在才来?盛亨那边出了事,陆孚被抓,怕是撑不了多久!”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
“哼,区区一个掌柜,死了也就死了。”年轻公子冷笑,“只要‘赤露’生产线不断,我就能控制那些瘾君子大臣的嘴。父王说得对,这玩意儿比黄金还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