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琤拨开他的衣领往里瞧,两颗小果异常红艳,大抵是方才弄得重了些,此刻抵在粗糙的衣料上便令人难受。
他喉结滚动,不自觉地要伸手为对方揉揉。
然而他指尖刚探入半分,就被警惕的某人迅疾挠了一爪。訾骄拍开那只不怀好意的大掌,面颊透粉怒目而视,“下流!”
挨了小猫斥责的娄琤并不羞愧地收回了手,撩起他尚且濡湿的长发,将干布巾披在他肩背处,以防衣服上沾染太多水迹穿着不适,“我去准备晚饭,骄宝坐着等会。”
訾骄哼哼两声,双手撑住面颊趴到桌子上,浑身犯懒地等人投喂。
晚饭做的是冷淘面,面条煮熟后由凉水激过再放入碗中,整齐码上木耳丝、鸡蛋丝、蘑菇丁、鸡肉条,而后浇上提前调制好的酱料,搅拌均匀便能入口,吃着清爽酸甜,最能解腻消乏。
娄琤将几碟小菜和两碗面端上桌,又拌好面放到訾骄手边,若非訾骄用漂亮眼睛瞪他,他还能直接拿起筷子来喂与对方吃。
冷淘面爽口开胃,訾骄吃完面,肚子里原本存着的那点小气性便消退不见,乖巧懒散地任由娄琤为他擦头发、揉肚子,也不再计较背后人在他看不见的角落偷偷摸摸亲他的头发。
之后几日訾骄便开始专注于思索镇纸和笔筒上的图样。
既然周老爷和小少爷都喜欢木牌上的童子,那此次也可以将小童作为画面的中心,且最好加上些许周小少爷的特征,让熟悉小少爷的人瞧了便知此物件是独属小少爷的,跟旁人的不同。
很多时候,富贵人家想要的就是鹤立鸡群、与众不同的特殊。
訾骄几番打听,知晓了周小少爷有个单边的笑涡——只左边有,右边无。他琢磨半天,往纸上草草绘出个大概,再根据要做的镇纸的长宽调整画面。
镇纸长八寸、宽一寸半、厚半寸,訾骄将五个面的尺寸严谨地在纸上画好,而后在框出的轮廓内重新仔细绘上图案。
五个面中,最要紧的是正面,摆在桌上几乎一眼便能看清,马虎不得。訾骄在正面的上半部分与下半部分各画上接连的荷叶、莲花,正中间是一叶小舟,小童仰面躺在船上闭目浅笑,胸口上还压着本翻开的书册。
为减轻画面中过于繁复的沉闷感,小船周围的荷叶莲花并不密集,訾骄只寥寥画了几条生动的水波纹,还有水纹底下摆尾游过的锦鲤。
最后,訾骄往小童的左边脸颊上留下半弯浅浅的弧线,到时让娄琤雕出个细微圆润的小坑来以示笑涡。
正面画完,剩下的便轻松多了,衔接上边缘处的线条,画上恰如其分的莲叶与花,还有三两只落下的蜻蜓。
至于笔筒上的图样,则是小童追着叼走了纸张的麻雀在林子中跑,画面头尾相连,浑然一体。
终于画好两样物件上的图案,訾骄放下笔,走到坐着矮凳的娄琤身后,没骨头似的赖到他背上,“琤哥,我累了。”
这几日他专心画画,下午便没再特意赶去木头铺,娄琤自然也陪他待在家里。
感受到背上的重量,娄琤丢开木牌与刻刀,向后探手触摸到对方腰身,使了个巧劲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抱紧他,“那骄宝睡一会。”
訾骄横坐在他大腿上,右臂勾住他结实的肩背,脑袋歪来倒去最终倚进他颈间,“就这样睡?”
“恩。”娄琤左臂拦在他腰后,手上重新拿好木牌,右手捏起刻刀摆好姿势,望向他道:“我抱着骄宝也能干活。”
訾骄不由失笑,半阖的瞳眸中溢出点滴光彩,并未拒绝这个提议。他在娄琤大腿上调整几番,寻到最为舒服的姿势,随后将下巴搁进他肩窝内,安安心心地眯眼小憩。
直等到他呼吸平稳绵长,娄琤才再度动作起来,左臂几乎不动,唯有右手施力在木牌上留下痕迹。然而毕竟抱了个人,干起活来自然不比先前快速,但偶尔拖延点时辰也不妨碍什么,总归是能在约定天数内交上货的。
娄琤刻个半柱香的木牌,便停下来侧首看看靠在自己肩上的人,看够了再继续刻,只觉日子过得实在美好。
*
翌日,訾骄与娄琤带上两幅画去周家拜访,确认是否还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周家在清宁镇内可算是大户人家,宅邸宽阔富贵,进了大门后靠墙还设有茶室专供过来的人喝茶稍坐。
訾骄将装有画纸的竹筒递予门房,便和娄琤在茶室内坐下等待,余下的一位门房为他们倒上茶。
方喝了两口茶,进去送画的仆役便再次过来,“老爷请二位客人进去说话。”
“好。”訾骄妥帖地应声,两人跟在引路的门房身后往里走去,过了垂花门与长长的抄手游廊才走进正厅。
厅堂正前方的圈椅上坐着位略有些精瘦的男子,两鬓掺杂花白,面上纹路不多却也瞧得出有五十往上的年纪。訾骄拱手向他施了一礼,“见过周老爷。”
娄琤站在他后面半步,学着他的动作。
周老爷第一眼看到前方人精致姣好的样貌时还颇为意外,如今做木工活的都有这般好相貌了?待再看到他背后更为高大结实的人时又顿了顿,很快反应过来画图样子的应当与做木工的不是同一人,那前头这个俊俏的小郎君肯定就是画画的了。
他摆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指了指右侧靠近自己下首的椅子,“坐罢,我不过是看着今日送来的两幅画实在喜欢,这才忍不住请你们进来闲聊两句。”
訾骄坐下后便转首望向他,面上笑意轻松,回话时语气还带着几分开朗,“周老爷满意,便不枉我苦思冥想多日,连头发都掉好几根了。”
上了年纪的人看小辈总是多点宽容和蔼,更何况这个小辈还相当的俏皮伶俐,又有一手的好画技。周老爷朗笑几声,让孙管事去厨房拿两盘糕点来,又吩咐仆役给他们端上茶,才道:“原是费了这么多心思,难怪我越瞧越喜欢。”
“我看这两幅画上的童子与我小孙儿尤为相似,可也是特意设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