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不错,我等早就没得选了。”他抬着浑浊的老眼,倒是轻松了些,“只是好奇,那深渊为何还要等两月才动手,平白给我等这般准备的余地?”
陈安道的脸上在一瞬间浮现了什么,眉头轻轻地抬了刹那,眼珠和眼皮却重重往眼眶下方沉落,合上了眼。
再睁开时,那眼里已什么都没有了。
“长老不必心生疑虑。”
“五月初五。”陈安道平淡道,“那不过是我和杨心问相遇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五章内就能完结了,可为何我跟挤牙膏样的收尾收得那么艰难……
第229章田园记
“谁踩了我的苗!”
油菜花漫山遍野,黄澄澄的山脚下,青苗在水沟里生得葱郁,只中间一路被压倒了,苗身上还有一路带泥的脚印。
头绑花巾的妇人一手掐着腰,一手握着锄头,愤怒地指着不远处的小山坡上玩闹的孩子:“哪个踩的!站出来!”
正在玩桃园结义的几个小萝卜头当场背割袍断义,互相指着说:“他干的!”
路边跳皮筋的几个小姑娘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拍着掌笑道:“瞧见了,都踩了!”
“排成了一列,都踩了的。”
农妇怒不可遏,抄起锄头便追。这人但凡被追了,便一定是要跑的,那几个孩子大叫着“不是我不是我”地一哄而散,其中一个缺牙的在跑小山坡,农妇瞅准他追了上去。
谁想小兔崽子腿短倒腾地快,眼见着要跑远了,油菜花里骤然伸出条腿来!
缺牙的孩子立时被绊倒,整个人在柔软的花圃里滚了好几周。
小孩儿皮实,滚了几圈后又一跃而起,吃了一嘴的土,看向那格外阴险的一脚绊子。
锦绣花团半遮半掩着一个少年人,那人闲躺在花丛中,两手枕后,翘着二郎腿晃荡,作案的那只脚连鞋都没穿,只在脚踝上藏着银铃铛,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作响。
“小杨哥!”缺牙的委屈道,“你干什么绊我!”
杨心问正闭着眼晒太阳,闻言恬不知耻道:“不是我绊的。”
小孩儿气恼道:“骗人!这里除了你没别人了!”
“虽然没人,但是有鬼呀。”杨心问翻了个身侧躺,“不然梁婶儿的地是谁踩的?”
缺牙的双手叉腰:“当然是我们踩的啊——啊啊啊啊啊啊——婶儿!疼!!!耳朵要掉了!!要掉了!!”
迟来一步的梁婶刚好听见了犯人的自供,拎着缺牙儿的耳朵便走:“小毛孩子踩苗事小,嘴里吐不出一句真话要命,我今天非得告诉你老子和娘,看他们抽不抽烂你的嘴!”
小孩儿格外委屈,虽然事儿他干了,可抓只抓他一个,他便觉得不公平,嘴巴撅得能挂油壶,“哇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那鬼哭狼嚎响彻整个闻家的后山,着实凄凉,杨心问这邪物却听得哈哈大笑起来,只觉溪泉叮当不及这响亮的惨叫半分动听。
他腾跃而起,沾着满头鹅黄的花瓣簌簌落下,落英缤纷,鬓角的碎花带着小叶未动,像是新帖的花黄,衬着这春日也愈发明媚晴朗。
小山坡上春花遍野,山脚连着小村,炊烟袅袅飘入云端。
就快到正午,给田里送饭的人也陆续来了,一个个竹筐里装着新鲜出炉的饭菜,梁婶儿扭送那缺牙小子,回头又招呼了声杨心问:“小神仙,我家蒸了青团送来了,你去之前要不要捎上一个?”
“不要,你家的青团苦死了。”杨心问把他那头疯子样的长发往后扒拉,“花花家的就好吃多了,里头又团芝麻又团红豆的。”
梁婶儿眉头一飞,不乐意了:“那是你不会吃!青团哪里放那些乱七八糟的,不地道!”
杨心问还在哼哼,显然也不服气,梁婶儿气坏了,朝给她送饭的男人吆喝:“老刘,把花生米和干茶梗拿来,我今个儿非得教会小神仙什么叫地道的吃法!”
梁婶儿的男人闻言一喜,远远地把竹娄的盖子打开,里面不仅有干茶梗和花生米,还有个小酒壶,他左边空荡荡的袖管一甩,竹娄就绑在他袖管上,喜气洋洋地走过来了。
老刘是当时被蕊合楼拐去的人之一,因为心魄游荡太久,杨心问给他们捏出原身时大多会有些残缺,而梁婶儿这些在三元礁上的祭品,被天涯咒和画皮术固定在李正德头颅里的人,则复原得很完整,甚至比原本的体魄还要更加强健。
虽身有残疾,老刘也不见半分阴郁,不记得自己少了条胳膊,只记得自己有双完好的腿,天天拿着竹筐走街串巷,收点好处帮人送些小件物什。
钱给得不多,他也乐意接,他偷偷毛些货物,对方也当不知道,左右都是死了再活的人,哪里还能遇见比死亡更大的事儿?
老刘提着娄走来,将梁婶家里送来的吃食一一排了出来,花生米的香味率先钻了出来,随后是青团的艾草香,茶梗扔进热水里,飘出一缕有些焦苦的气味。
“得先来颗花生米,在嘴里嚼出香来,然后再吃青团,吃完了喉咙粘,用热茶顺下去……诶,就是这样——对头了!怎么样,比什么红豆的芝麻的不好吃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