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的梁婶儿却眯了眯眼,不大同意。
“这成仙固然好。”梁婶儿说,“可事哪有这么容易,要我说,还是从前的主意好,把这些修士有一个算一个得全杀了,这不更干净?”
老刘笑着二指凌空点点:“老婶儿,你好大的杀性!要我说,还是修仙好,这仇就该自己报才痛快!”
“修什么仙?如今这日子过得不比那群修士好得多?”
“好是好,可这好是哪里来的?是小神仙掀了闻家才有的,如今外头的修士都要咱们死,若是小神仙不在了,你猜他们会不会撕了咱们?”
“呸呸呸!”梁婶儿大怒,“你说什么呢!”
老刘忙道:“不不不,此不在非彼不在。只是这小神仙也不可能时时与我们待在这闻家地界里,我们若无力自保,小神仙转个身的功夫我们岂不就遭了?”
梁婶儿还是不同意:“这仙人打架你是没见过,打完一架周遭就没有能活的,那才真是杀性大呢。况且那些人家家底深厚,修仙的要法器要灵石要丹药,我们这种半路出家的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老刘嬉皮笑脸道:“这不是还有小神仙嘛……”
梁婶儿啐他一口:“你这不还是仰赖着小神仙?”
两人如小儿辩日,辩得日中都开始西偏了,一会儿午休的人回来了,听到动静便也加进来吵,倒是越来越热闹了。
杨心问侧躺在草地里,撑着一边的额角听他们吵,眼看时辰差不多了,才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裤,又弯腰自地上刨了几束油菜花,悄无声息地从小山坡后面绕走了。
新打的界碑斜插在闻家大门口的槐树下。槐树叶葱郁,将晌午的日光剁得稀碎,纷纷扬扬地洒在树下的姚垣慕身上。
姚垣慕把头发剪短了些,绑了个小团在脑后,这三年他长高了不少,也晒黑了许多,显得像座山一般高大,身上的短褐已略显局促,锄头靠在一旁,显然是专程在这里等着他的。
他们无言地对视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
杨心问知道他是来拦着自己别去的,姚垣慕也知道自己是拦不住的。
可他还是站在了这里。
“大哥。”姚垣慕举起了锄头,像个腼腆的庄稼汉,连剑都没有,就这么挡了他面前,“我不会让你过去的。”
第230章首尾
对于天生灵脉的人来说,破境有如呼吸般自然。哪怕在姚家被像一头年猪样的养着,如今在这田间又成了个地道的庄稼汉,姚垣慕依旧能在某个插苗的清晨感到万灵丝朝着他聚拢,经脉中最后一点滞涩被冲破,顺利进入静水境。
那日突破之后,他擦了擦额角被热出来的汗,继续低头插秧,干到了日头正中的时候回屋子里休息。
第二天出门时遇到彻夜未归的杨心问,杨心问多看了他一眼说:“突破了?”
他忘了这茬儿,愣了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是。
“师兄好像也快了。”杨心问嘴里叼着不知哪顺来的高粱梢子,“下次见估计就已经突破了。”
于是姚垣慕便知道了杨心问昨天去哪儿了。
姚垣慕的肩上搭着汗巾,那时天才蒙蒙亮,空气里有夜露的潮意,他粗短的手指局促地抓了抓汗巾,有些急切道:“师兄他怎么样了?”
“挺好的。”杨心问说,“正合计着样怎么杀我呢。”
邻居家养的粉眼儿这会儿刚醒,发出了像竹哨一样的声音,高高低低地起落,倒是比院里的鸡还要早。
姚垣慕的脑子里还有别的事儿堵着,过了许久才说:“这怎么可能……”
“这话说的,能有什么不可能?我作恶多端,杀过的修士往北面运,血都能糊住那干得翻鳞的旱地了。”杨心问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师兄这人就喜欢那种洁白无瑕又乖巧可爱的,太有主意的他本来就不喜欢,有主意还坏的,他更看不上了。”
杨心问嘟嘟囔囔得像个跑了婆娘的赌鬼,仿佛陈安道只是不睬他,而不是要杀他。
“师兄怎可能要杀你……”姚垣慕一边说着不可能,却又在心中的某处隐隐觉得这似乎是必然。
发现叶珉的手段之后,陈安道对叶珉便不曾有半分留手,当年李正德身死,陈安道亦没有丝毫犹疑地割下了他的头颅另作他用。
他跟在陈安道身边许久,时不时便会为师兄的心狠手辣而胆寒,但他从未设想过,有一天他和大哥会站在陈安道的对面。
“他怎么会……”
姚垣慕心想,他会。
可是——
“可是师兄待你是不一样的!”仿佛找到了底气般,姚垣慕大声道,“师兄那么喜欢你,绝不会害你的!”
“哎呀,你这孩子,嘴真甜。”杨心问捧着脸蛋,扭动着上身,不好意思道,“哪里就有这么夸张,还是我喜欢他多一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