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一眼身侧的靳则聿:
“之前王爷问这个刘烈何功?我在想,不如就按照邢昭临阵倒戈的思路,释他出来,也不用复职,便降以一般兵卒、百姓。我虽不知王爷要如何用这把刃,但王爷或许能以他两个副将性命作为交换条件,人在绝境的时候,大多是做减法的,你给他别的希望,他或许就能退一步。”
说完目视言淮,言淮扯了扯身上的披风,再度将手里的刀奉上:
“淮所言便是三妹的意思。”
靳则聿迟疑了一会儿,抬手将那刀接下。
靳则聿向来谨慎,二哥来府,屏退左右。
二哥一礼而退,屋内便只剩他们二人。
一点金属的声质,显得凌冽,言子邑降目——
靳则聿的声音同时而起:
“王妃久在局外,今日却一改往日姿态,敢问一句,是为我还是为他?”
那把刀的刀锷在靳则聿的虎口,刀鞘微退,在四周烛炬里隐隐露出一截刀身。
言子邑目光凝在那抹亮上:
“为了王爷,也为了常乐服侍我一番情谊,更为了言府将来。”
她语调果决,抬眼,同靳则聿在夜烛中双目一碰。
靳则聿低首,再度抬目时,一任自己的气场笼在她身上:
“既然要参与,那我对王妃便不同以往,有些事,我便会要你去做,并要你做得漂亮。”
靳则聿将手展开,胡卿言那把暗刃在他手里竟显出几分拙气。
藏与露,是一种关系。
同一把刀,胡卿言也曾经奉在她面前,都是供她选择。
言子邑微微思索了一下。
将那把刀接过,手指探过靳则聿的襟口,食指一勾,一路扣下去。
隔着内衫,在他的右肋探了一下,转过刀柄。
意识到胡卿言应该是在衣服里面做了一点设计,才能固定住,便笑着作罢。
手掌按在他的右肋,沿着胸腔的走势斜上,最后——
按在他心口上:
“王爷,有些事情,我如今……自信能做到你心里。”
马车一路摇晃,车外光影摇在言子邑的脸上,一梭一梭地穿过去。马车外头傍着的是五爷,是徒步在马车外头,穿的是一件粗布蓝衫,底下是一双官靴,没什么声响,青莲也是徒步,只是轻轻踢着步子,她要同常乐说事,刚才请她“傍马车步行”,显然有些不太乐意,但这个节骨眼上,已经没法兼顾她乐不乐意了。
“这个刘烈姑娘真心喜欢么?”
常乐被她问得一愣:
“王爷前两日同我说,你原是他的‘贴身婢’,我也知道你心里有王爷……”
“王妃……”
言子邑在马车里抬了手:
“先听我说完,我同靳则聿统共没呆满一年……,你同王爷呆了这么些年,没点喜欢,倒也很难了,是的,我看出来了……,但我相信你和我一样了解他,知道他这个人,既然你十二岁的时候不会碰你,之后也不会,不然这事儿就白做了,与他自己的一些仁义道德也相悖……只是这个刘烈,你真心喜欢么?”
常乐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带了点红晕:
“那日他救我……后来在帐中,闻他梦呓,照料他伤势时,再痛也不言语,到阳村坝前夕,我说是最后一日来看他,多谢他救我,我还了,问他要我做什么,他让我哼首小调,我哼了,到此处,似真有几分情谊了。”
言子邑点了点头:
“那就行。”
看出常乐有些紧张,言子邑握了握她的手:
“刘烈这个人我在南都接触过,脑子还算清醒,比之李兆前,正常多了。但对胡卿言,肯定是忠的,我们要让他出卖他,这不可能。王爷于此事上不松口,因事涉军政,得有个说法,现在愿意释他出来,还是因为你的缘故,但王爷不好明言。王爷这个人你比我接触久,不会真把大事寄托在没把握的事情上——所以对我们期望也不会太高——刘烈放出来不要拖后腿,坏事,是我们的‘最低标准’——分析情势利弊,以感情诱导,进而产生一些价值,这就看造化。”
“我说得粗糙凌乱,但姑娘那么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