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这形势,也只有棠溪珣才能救他,以他的口才和头脑,总能把场面稍微圆回来一些,他们到底是亲人!
然而棠溪珣还是那样的六亲不认。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从陶琛那里抽回了手。
赵屹在旁边看到了,脸上露出了些许不忍之色。
他觉得棠溪珣的态度未免也太让人心寒了。
陶琛一开始又不知道那词是棠溪珣所写,而且这件事情也没有给棠溪珣造成什么损失,反倒将他的作品公之于众,用不了多久,肯定又会被人争相传颂。
所以他就不能稍微大方宽容一点吗?
赵屹忍不住开口道:“棠溪兄,正深今日一时紧张,想要表现的更好些,才会不小心用了你的大作,这确实不妥,但他也不是故意的……我看,你就莫要太过苛责了罢。”
他说着,拿起了陶琛桌上的花笺,展示给周围的人看:
“其实他自己刚才也有几首佳作,同样文辞优美,只是没有拿出来而已。可棠溪兄的词是事先斟酌写好的,正深这几首都是临场发挥,到底谁的才华更胜一筹也不好说。他要不是一时想偏了,不会出此下策。”
陶琛倒是有本事,还有这么个傻子跳出来给他当出头鸟。
棠溪珣本来神色淡淡,这时倒是被弄得笑了一下,说:“赵兄此言甚为有理。”
有站在附近的人心生好奇,也凑上去看陶琛那几首词,发现确如赵屹所说,虽然不比棠溪珣惊艳出彩,但也算是很不错了。
大家议论纷纷,也对陶琛产生了一点惋惜。
“正如赵兄所说,今天这事是我的不对。”
棠溪珣手中的折扇打开又合拢,慢慢地说:
“在下才疏学浅,却偏偏还要拿着我这些拙作到处送人,闹出了这样的误会。我以后一定谨言慎行……”
这话别人说就是矫情,可他就是有本事说得令人心疼,这时,门口不知道是谁突然高声大呼了一句:
“棠溪公子,若您说这样的词是拙作,那就请您赐给我吧,我一定好好珍重!”
楼里的人一转头,都被吓了一跳——
之前樱桃宴刚刚开始的时候,天香楼外明明没有什么人,此时却竟聚起了一堆黑压压的人头,都是来看棠溪珣的。
听到刚才那人开了口,这些人也都纷纷高叫起来:
“我、我也要!”
“还是给我!我只要棠溪公子的词!”
“就是,棠溪公子,我们都爱看你的词!你要是‘谨言’了我们上哪看去?”
这样不顾体面大喊的多数都是普通百姓,他们不知道别的,只知道棠溪公子长得好看,说话温和,看着就喜欢。
他的诗词都写得好,念着上口又动听,这次明明是别人抄了他的,大家不能反倒让他被欺负。
棠溪珣也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话竟能造成这样的效果,冷不防被这些声音吓了一跳,一时哭笑不得,冲着门外拱手表示谢意,又引来一阵骚乱。
“哎嘿,棠溪公子向我拱手了!”
“放屁,他分明是在看我,还冲我笑!”
“哈哈哈,人家凭什么单冲你笑?人家是冲着大家笑,每个人都有份的!”
这时,陶琛忽道:“原是我对不起表兄,此刻已经惭愧无地,表兄又何必说这样的气话?我更是成了千古罪人了。”
棠溪珣这才回过头来,看了看陶琛:“我并没有说气话。”
他慢慢地说:“年少不知愁滋味,为赋新词强说愁,那首词不过是曾经的旧作,写的时候颇为自得,如今心境变了,回头再看,却觉得还是浅薄了……”
这种时候,陶琛原本不该再说什么了,可是他刚才那般为棠溪珣的词所惊艳,恨不得它就是被自己写出来的,这才会铤而走险做了这样的事。
如今在棠溪珣的口中,倒把它说得平平无奇,好像是轻易就能写出的东西,实在让陶琛心气难平。
于是他说:“表兄既然说那旧作不好,却不知如今的心境下,又能写出怎样不浅薄的词句?还望能够指点小弟一二。”
棠溪珣的扇子敲在掌心中,看了陶琛片刻。
在他的注视下,陶琛有几分心虚,突然觉得自己的一切心思都无所遁形,让他不由自主地回避了棠溪珣的目光。
却听棠溪珣开口道:“樱桃宴,江风楝,朱钗点却逢胜饯。且行乐,泛觥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