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太喜欢孩子,总觉得他们纯真的眼睛会映出自己的虚伪。
但还是有个慢吞吞跑在最后面的小孩停了下来,傻乎乎看着棠溪珣,连点心都忘了去拿,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
“娘!”
“你这傻小子,跟你说了多少遍要叫公子,怎么还不长记性!”
管事照着孩子的脑袋拍了一巴掌,冲着棠溪珣笑道:“您说他聪明吧,连男女都分不清,您说他傻,偏生是不管过了多久,都还生记得这样叫您。”
原来,这孩子是因为打小高烧,没钱去瞧大夫,结果烧坏了脑子,只由一个老奶奶带着在街头流浪,后来被收容到了这里。
因他总到处找娘,奶奶就告诉他,娘是世上最美的人,因此被神仙选中,到天上去了,他深信不疑。
谁成想之前有一回见到了棠溪珣,这孩子便一口咬定,棠溪珣长得最美,必然是他娘来看他了,怎么说都解释不通。
之前棠溪珣跟着太子一起来,被当面叫了娘,又被太子取笑,他还恼过。
如今想来,那些无忧无虑,嬉笑怒骂的岁月,就如同做梦一样。
现在,他重生一场,连那些读者们的虎狼之词都能面不改色地照单全收,更何况这区区一声娘?
根本无所谓!
棠溪珣拦住管事,道:“没事,他愿意叫什么就随他罢。”
说着,他随手拿过两块点心,递给这孩子,让他去旁边吃。
那孩子高兴的蹦蹦跳跳,又说了好几句“谢谢娘”,这才走了。
*
到了慈幼局的门口,管疏鸿停住了脚步,转头问鄂齐道:“我还成吧?”
从在府里的时候他就问,再加上这一路,来来回回得有五六遍了!
鄂齐只觉得自己十分不易,可又不能不答,只好重复道:“殿下您丰神俊朗,英姿勃发,简直再完美不过了!”
管疏鸿点了点头,眼看前面慈幼局的门一动,好像就要被打开了,便一把将鄂齐推开,说道:“你便不必跟着了,回去吧。”
鄂齐道:“殿下,我得保护您啊。”
管疏鸿道:“不必担心,暗处不是还有傅绥他们?”
鄂齐就是再傻,也知道这是殿下觉得他天天没事净是瞎瞧棠溪公子,所以不准他瞧了。
呵,显得他多想看似的,回去看话本子不比这知道得多?他明明是一番好心!
他只好行了个礼,悻悻告退。
管疏鸿则迈步上了石阶,正要扣门,那扇大门却“砰”一声从里面开了。
一个八、九岁的男孩从里面跑出来,直向着管疏鸿撞去。
管疏鸿不大喜欢孩子,也不爱同生人触碰,当下就要躲开,这时,后面却随着跟上来一个人,便追便高声道:
“你这傻小子!乱跑什么?棠溪公子给你两块糕,就把你欢喜疯了吗?!”
管疏鸿要躲开的身体一定,而后他倏地弯腰,隔衣探手,抓住了那孩子的手臂,将他扶住。
后面的人也跟过来了,看见管疏鸿一身贵气,微诧了诧,连声道谢:“这位爷,多谢你,这孩子打小烧坏了脑子,让你见笑了。”
管疏鸿听到“棠溪公子”四个字之后,心情就变得很好,刚才的疏离也不见了,笑着问道:“没什么。你方才说的棠溪公子,是棠溪珣?这糕点是他给的?”
“是啊!”
那人道:“你也知道棠溪公子?唉,他可真是这天底下顶好的人,经常过来给这些孩子、老人们送吃送穿,长得也和那天仙似的!这不,今日正在里面给孩子发点心呢!”
他说着,看见那门上的匾额摇摇欲坠,竟是歪下来了一角,“哎唷”一声,连忙过去扶住,费力地想放上去。
管疏鸿一听有人说棠溪珣的好,便也觉得一股喜悦自豪之情打心眼里涌上来,不觉微笑,说:“你说得很是。”
原来这里就是棠溪珣经常来的地方,这孩子说不定还被他抱过,摸过头,现在自己也站在这里了。
想到此处,管疏鸿心里发软,对此地也生出一种亲切来,竟主动上前去,帮着那人托住了匾额。
他个高力大,轻轻松松便把沉甸甸的长匾送回了原来的位置,在对方的连声道谢中摆了摆手,道:“我是来找棠溪珣的,劳烦带个路吧。”
那人一怔,这才明白了看起来尊贵不凡的管疏鸿为何这般热心,忍不住问道:“您和他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