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进门的士兵浑身浴血,高声道:“城门失守,请大人速速撤离!”
这声音凄厉,连管疏鸿都觉得震骇,棠溪珣肩膀一绷,霍然回过身来。
他凝神盯着面前的士兵,最初的惊诧失神过去,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淡漠的肃杀之色。
棠溪珣快步走到那士兵面前,抓住了他的肩膀。
“起来。”
棠溪珣居高临下,目光冰冷,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拿好你的刀,我们出去,杀光他们的前锋。”
那名士兵惶惑地抬起头,然后,在棠溪珣眼神的力道下着魔般地站了起来。
管疏鸿恍惚而惊诧地看着这个人。
对于这样的棠溪珣,他是全然陌生的,但似乎又笃定地知道,棠溪珣正是会这样说,会这样做。
他看见这个连吹了一点风自己都会心疼的人站上了城楼,身上的斗篷在大风的吹拂下猎猎作响,冷箭从他的身畔擦过,他的眼中却映着烽烟血火。
从黑夜到天明,血腥的厮杀仿佛永无休止,当阳光将夜幕撕裂的一刻,城门终于轰然倒塌!
虽然明知徒劳,管疏鸿还是忍不住再次奋身往火焰深处冲去,可是棠溪珣像一只折翼的鸟,在他的眼前坠落。
那一瞬,整个世界都变得凌乱而模糊起来。
管疏鸿看见火焰与鲜血将棠溪珣吞噬,无数刀剑砍向他的方向,而自己甚至不能握住他的手。
——棠溪珣!棠溪珣!
他忍不住放声叫了出来。
棠溪珣的身影彻底在管疏鸿眼前消失了,天地间仿佛掀起了一场巨大的海啸,一切都被滔天的巨浪摧毁。
他的眼睛失明了,他的魂魄飞散了,他被同样牢牢压在了血海深处,永世不得翻身。
曾经相信的神佛刹那灰飞烟灭,一切光明和希望被彻底埋葬。
什么都没有了。
身子猛然向下一坠,管疏鸿睁开了双眼,浑身早已如落水般被冷汗浸了个底儿透,他张开嘴急促地呼了两口气,却被呛的剧烈咳嗽起来。
那咳嗽声撕心裂肺,管疏鸿坐起身来按着自己的胸口,还真觉得连心脏都仿佛要吐出来了一样。
门外守夜的人匆匆披衣跑了进来,见状吓了一跳,连忙拿水来给他喝,又用手拍背。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嗓子里好像吞了火炭,一时干的说不出话,管疏鸿想喝口水,可是突然想起了棠溪珣那盏隔夜的凉茶,心里难过的咽不下去,将杯子推开,好一会,才自己平复过来。
他这才看清了原来进来的人是鄂齐,哑着嗓子问了一句:“他呢?”
鄂齐一怔,随即看见管疏鸿眼眶通红,突然反应过来,说道:“棠溪公子这时应该下衙回府了吧?殿下,现在亥时了。”
他没说出什么噩耗来,窗外舒缓的夜风也依然带着花香,原来,还是在今日的夜晚,自己也刚刚睡下不过半个多时辰。
管疏鸿慢慢回过神来,一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不觉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他只觉得鼻子发酸,心情却没有半分的放松,只因那梦中的一切实在太过真实,实在让人丝毫无法忽视。
管疏鸿甚至觉得,如果有一日,昊国和西昌当真开战,棠溪珣守城,他所做出的选择,大概不会和梦中有半分差别。
昊国真的会攻打西昌吗?
若真有那一天,自己又该如何做才能护棠溪珣周全?
管疏鸿一向对昊国的政事全无兴趣,爱上棠溪珣之后,更是一心一意想要留在西昌,但这个梦让他突然意识到,他的疏远虽然会减少很多麻烦,但也有可能会错过一些重要的消息。
但眼下,管疏鸿也没心情去细想那些事,他的心脏依然在一抽一抽的疼,吩咐鄂齐:“你去备马。”
“现在?”
鄂齐从未看过管疏鸿这样失魂落魄的模样,忍不住劝说道:“殿下,有什么事天亮了再说吧,您还是先请大夫瞧瞧,属下看您脸色很差——”
管疏鸿却挥挥手道:“快去。”
他说:“我得去棠溪珣那里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