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浩看着女儿瘦弱的身影伫立在光之中心,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般的敬畏。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在拯救她,可现在才明白,真正被救赎的,是他自己,是所有人。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引擎声。
几辆黑色越野车冲破晨雾,疾驰而来,在村口猛地刹住。车门打开,一群身穿黑色战术服的人员迅速下车,手持非致命性声波武器,动作训练有素。为首之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张冷峻的脸??竟是周临川的副手,国家安全局特别行动组组长赵铮。
“目标确认。”赵铮举起通讯器,“执行‘净网七号’指令,清除异常共振源,带回实验体。”
村民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怒吼,有人挡在小满面前,更多人默默脱下鞋袜,赤脚踩进泥土,手拉着手围成一圈。
陈浩一把将小满抱起,退到榕树后。林薇抓起一根木棍,挡在前方。老人则举起竹杖,口中开始吟诵古老的驱逐咒。
赵铮冷笑一声:“你们以为靠迷信就能对抗国家机器?”
他一挥手,手下立即启动声波装置,定向发射出高频脉冲。空气嗡鸣,树叶簌簌掉落。可就在声波即将触及小满的瞬间,整片土地猛然震颤,榕树根系暴起,化作无数藤蔓般的光带,将所有声波吞噬殆尽。
紧接着,方圆千米内的植物全部亮起蓝光,叶片翻转,根系蠕动,仿佛整座山林活了过来。空中响起一阵奇异的嗡鸣,频率精准锁定在8。6Hz??正是小满的意识频率。
赵铮脸色骤变:“撤!立刻撤离!”
但已经晚了。
一辆越野车的底盘突然渗出蓝色晶体,迅速蔓延至引擎内部,芯片短路,车辆瘫痪。另一辆车的轮胎则被藤蔓缠绕,硬生生拖入泥中。声波武器集体失灵,显示屏上只浮现一行字:
>“你们听见过种子破土的声音吗?”
赵铮拔枪瞄准小满,手指扣上扳机。
就在那一刻,小满睁开了眼。
她的目光平静,却让赵铮浑身僵住。他看到的不是仇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悲悯,仿佛在看一个迷路的孩子。
他扣着扳机的手指开始颤抖。
忽然,耳边响起一段旋律??极轻,极远,像是从童年记忆深处传来。是他五岁时,母亲哄他入睡时哼的童谣。那首歌,他早已忘记歌词,却在此刻清晰浮现。
他的枪“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妈妈……”他喃喃道,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她总说,别怕黑,地上有光。”
林薇走上前,轻声说:“现在,地上真的有光了。”
赵铮抬起头,泪流满面。
陈浩抱着小满走到他面前,没有说话,只是将女儿的一缕发丝放在他掌心。那发丝触碰到皮肤的瞬间,赵铮全身剧震??他“听”到了,不是声音,而是一段记忆:一个小女孩在黑暗的舱室里,蜷缩着身体,一遍遍默念:“我想回家。”
“我不是怪物……”小满的心声透过地面传来,“我只是,比你们早一步学会了用脚思考。”
赵铮伏地痛哭。他带来的队员也纷纷扔下武器,有人脱下军靴,赤脚踩进泥土,有人掏出手机,删除所有监控类APP,还有人跪下向村民道歉。
老人走到陈浩身边,低声道:“你看,共情才是最高级的防御系统。”
战斗结束了,没有流血,没有伤亡。只有大地在低语,风在传信。
几天后,全国范围内掀起一场“赤足革命”。越来越多的城市拆除智能地砖,恢复天然路面;学校开设“土地感知课”;医院引入“自然共振疗法”治疗心理疾病;甚至连监狱也开始尝试让囚犯每天赤脚行走一小时,结果暴力事件下降73%。
而小满,依旧跟着陈浩和林薇游走于山野之间。她走得越来越远,每到一处,便唤醒一片沉睡的土地。人们称她为“行者”,也有人叫她“大地之女”。
但在陈浩眼里,她始终只是那个想学走路的小女孩。
某个黄昏,他们停驻在一座废弃的铁路桥上。铁轨早已锈蚀,杂草丛生。小满独自走在轨道中央,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陈浩远远跟着,忽然听见她回头喊了一声??不是用嘴,而是通过地面传来的震动。
他蹲下身,将耳朵贴地。
那一瞬,他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