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的下落,却依旧杳如黄鹤,也不知跑去哪个山高水远的犄角旮旯里还人情。
这一日,祠堂课毕,众人正要散去,姜义刚起身,身后供案上忽然传来一道意念。
“爹,且留步。”
姜义回身望去,只见供案上的虚影,比半年前已凝实许多。
青烟间,已不是纯粹的虚无,隐隐泛着暗沉的土黄,似新泥初塑,有了几分人味。
那张脸,也渐成模样,五官清晰,甚至带着细微的神情。
这半年的香火供奉,终究是没有白费。
“何事?”姜义语气淡淡,随口一问。
姜亮的意念微微一暖,带了几分笑意:“锋儿昨日,给文雅去了封信。”
李文雅早在姜钦、姜锦回乡那年,便已精满气足。
临行前,也学了那门观想法。
如今七八年过去,每日修持,算是勉强摸到了神旺的门槛。
在洛阳府邸中,她也设了座家庙,香火不断,姜亮的意念自然通得过去。
如今他神魂寄于香火,长安、洛阳、两界村三处,不过一念之遥。
传句话,带个信,倒比往年那快马驿站还要方便快捷些。
姜义眉梢略动,并不插话,只等他往下说。
那道已厚重几分的虚影,在香火里微微一拂,意念便接了上来:
“锋儿信中说……想去西海求亲,问问家里可有什么见教。”
姜义闻言,微微一怔。
是了,自家这个大孙儿,眼看就要满了十七,按着此间的规矩,确是该操心亲事的年纪了。
只是这桩婚事一提起来,他也觉得有些棘手。
以姜家眼下的光景,要往西海龙宫去提亲,还真是有些……找不准门道。
家中如今最拿得出手的,便是眼前这个做了鬼神的儿子。
长安城感应司都司,听着倒不小的名头。
但莫说长安如今只是一座寻常大城,便是再等上些年头,真封成了都城。
这般职位,拿去西海龙宫面前,也压不住几分浪花。
更何况,这小儿如今还出不得长安,连个撑门面的行礼都去不得。
姜亮自是瞧出父亲的心思,那张才有了几分人样的脸,淡淡漾出一丝笑来,意念里添了几分轻快:
“爹爹不必烦忧,锋儿这小子,自个儿早筹算停当了。”
话到一半,他顿了顿,像是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
“这小子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事儿,愣是没同家里透个气。他啊,早在大半年前,就被当代天师收为了亲传弟子了。”
姜义闻言一怔,那双素来古井无波的眼里,终于有了些实打实的喜色:“竟有此事?”
“我也是这回看了信才晓得。”
姜亮这才慢悠悠笑道:“大哥先前为了我的事,跑了一趟鹤鸣山,将我昔年用的那根棍子,与那五个铜环,都交给了锋儿。”
“鹤鸣山上几位道长一见那棍子,都抢着要收锋儿为徒,吵得不可开交,闹到最后,竟惊动了天师。”
姜义听到这儿,心里已有几分盘算。
果然,姜亮嘴角一弯,接了下去:
“结果啊,天师他老人家公道得紧,两边都没帮,锋儿却偏就成了他的亲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