獠牙向外倒生,双眼猩红,正是那头黑熊精。
几年不见,这畜生的块头愈发惊人,蹲踞在那里,便如一座小小的肉山。
可叫姜义心头一凛的,却不是它这身膘肉。
而是它那双铜铃也似的熊眼里,褪去了几分野性,却多了七八分沉甸甸的人性与灵光。
静静地看过来时,竟像个在琢磨棋局的老者。
更叫人心惊的,是它周身那股子凛然的土气。
它只是静静地立在那儿,庞大的身躯却像与大地生了根。
每一次微不可察的呼吸起伏,脚下的尘土便会如活物般,随之聚散旋绕,像是臣子朝拜君王。
顿步间,一道劲风自身后掠过,刘子安已然跟了上来。
他左手提着他爹那柄百二十斤的浑铁钢叉,右手却将一根寻常长棍,朝着姜义这边不偏不倚地扔了过来。
一扔一接,话都懒得多说半句。
姜义掂了掂手中木棍的分量,下一瞬,二人身形一错,便如两道离弦之箭,直直射入庄外那片妖氛里。
那头黑熊精人立而起,一声咆哮,蒲扇般的大掌便带着万钧之势,迎头拍下。
刘子安不退反进,手中钢叉一抖,挽出个碗口大的叉花,直迎了上去,百二十斤的份量,在他手里挥舞得虎虎生风。
金铁交鸣之声,刺得人耳膜生疼。
姜义与他们不是一个路子。
手中长棍之上,一缕黑白二气悄然缠绕。
时而轻灵如絮,卸去扑面妖风;
时而沉重如山,一点击出,便叫一头不开眼的小妖筋骨寸断。
可那熊妖也不似昔年那般笨重。
它双掌一拍地面,便有三五道土墙拔地而起,挡住二人去路。
一声闷吼,周遭那些悍不畏死的小妖便得了号令,疯也似地扑了上来。
一时间,竟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姜义心里那点焦灼,却如滚油遇火,愈烧愈旺。
家中老小尚在村中,生死未卜,他哪里有闲情逸致在此地与这头畜生消磨。
况且,这根寻常木棍,终究使着不趁手。
他当即不愿再纠缠。
虚晃一招,逼退熊妖半步,姜义身形陡然一矮,手中长棍旋转,在妖群中硬生生画出一条通路,一路往村子的方向杀了过去。
刘子安瞧得分明,手中钢叉舞得更急,替他将身后追兵死死缠住。
只是失了臂助,终究独木难支。
不过十数个回合,他便节节败退,被那熊妖一掌拍在叉杆上,震得气血翻涌,硬生生逼回了庄子里。
怪的是,那熊妖竟不追杀,也不挥妖冲击庄门。
它只低吼一声,便又重新蹲踞在了原地,一双熊眼,幽幽地盯着庄子大门,像个极有耐心的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