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棠:……
不委屈,不委屈。
自己一个小小县君出行已是如此繁复,那刘彻出行时得张扬到什么样?
想不到,根本想不到。
作为主人,闻棠邀请司马迁一同用飧食,期间寒暄交谈,司马迁数年来四方游历,南至江淮,北至汶水,眼界见识不俗,言谈举止间也不扭捏,这次是从齐鲁之地孔子故居归来长安,他告诉闻棠,自己这次收集的书简中有许多并未流传于世的儒家孤本。
但闻棠也并非孤陋寡闻之人,她最北方去过右贤王庭,南边游过昆明,甚至某种方面讲她比司马迁更有文化。
因为闻棠看过《史记》,而司马迁现在还没开始写《史记》。
司马迁讲完后,闻棠也开口同他讲述自己的经历,譬如北方草原上挛鞮家那点事情,匈奴各种风俗旧习。
闻棠:“匈奴人利则进,不利则退,不羞遁走,苟利所在,不知礼义……”
至于汉人更少了解的西南蛮夷之地,闻棠虽未真实去过,可朔方郡网罗天下各地之民,其中也包括不少西南之民,闻棠将他们的讲述转达地头头是道,一语一言,仿佛自己真去过那里。
“西南夷之地并无统一君主,而是分开开来的数十名君长,其中夜郎国面积最大。那里风气四时皆热,五六月便水如沸汤,石若烁金……”
大汉和匈奴较量了将近百年,对于这个自己的老仇人自然熟悉,但西南蛮夷之地却还刚开发十几年,对其了解多有不足,因此此时帐内,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十分入神,看闻棠的眼神也变得钦佩敬慕,觉得她懂得很多。
虽然司马迁现在还没开始撰写《史记》,但出生在史官世家的他从小耳濡目染,有将有用信息记录整理下来的习惯,所以取得闻棠同意后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铅笔在木简上记录书写。
他手中的铅笔并非普通铅笔,而是一种专门特质的铅粉笔,和闻棠习惯用的炭笔差不多,毕竟谁也不可能用软趴趴的毛笔快速写笔画繁复的小篆。
说来说去,便又说道司马迁此次游学的齐鲁之地,此处地势平坦,多种桑麻,盛产盐豉,当然最重要的是,作为孔子故乡,这里儒学氛围浓厚,好经学,矜夸功名,百姓舒缓阔达而足智。
言语谈话间,又提及了其它学派,对于这些,闻棠就不太了解了,只用中学时那句“孔子名丘字仲尼,春秋时期鲁国人”深深印刻在自己脑海里。
司马迁一通抒发表达,闻棠听得似懂非懂,他说的每个字都能理解,但组合在一起后就很难懂了,但这也不是闻棠智商的问题,她开始观察帐内众人,起初也是努力想要听懂他的话,但后来逐渐全部放弃,最后一个个双眼迷茫选择低头。
闻棠:……
她觉得有必要结束这个话题了,于是开口总结,以此结束今日谈话:“《易》中有言: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六经者亦是如此。法家不别亲疏,不特殊贵贱,一断于法:儒者以六艺为法……”
“名家苛察缴绕,使人不得反其意,专决于名而失人情……”
司马迁越听,便越觉得闻棠言之有理,而且她对于六经的看法总觉,和一个人很相似。
那个人就是……自己的父亲司马谈。
马迁: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我觉得面前这位年仅十几岁的县君,她的想法很像我爹。
起初他还有些惊讶,但很快就找到理由t,兴许闻棠是个像项橐一样聪明早慧的神童。
实际上闻棠刚才说的话是《史记》原文。
闻棠:在倒反天罡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明月高悬,夜色渐深,酒阑兴尽,困意席卷而来,今日这场筵席也就算是散了,闻棠回到自己的帐篷入睡,酣然入睡,直睡到到第二日清晨起来继续行程。
又赶了一天的路,今晚有传舍可住,不用像昨夜那样睡在荒郊野岭,明日即可到达长安,任务即将完成,众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当然,依旧不敢掉以轻心,怕这最后一夜出了什么意外耽搁行程。
他们这趟行程也就中途遇到了司马迁这么一个小插曲,其它时间都特别顺利。
像是暴风雨前夜的平静。
果不其然,第二日还真就发生了意外。
这日,依旧是清晨十分,侍女准时将盥洗用具端到闻棠门前,唤了几声县君,室内无人答应,开始以为是闻棠旅途疲累贪睡,尚未醒来,可很快有机灵的侍女反应过来,意识到不对劲儿。
这一路风尘仆仆,可县君却从未有过拖延耽搁,怎么偏偏就今日未起?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或是生病了?
她又大声呼了几声,里面依旧没有回应,最后一咬牙,大着胆子打开闻棠的门,走到榻前,掀开帷幕帘帐篷。
却发现塌上空无一人。
县君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