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心跳一滞,连敬语都忘了用:“你放我下来!”
“伤势不轻,静养为宜。”
“我哪里有伤……”话未说完,猝然对上一双清深的眼。
眸底沉蓝,像狂风暴雨后的海静波平,同榻而眠时,他一直是这样的眼神,于淡漠之中暗藏一抹无名的念。
他指的,不会是那夜……
楚梨脸颊一烫,不吱声了:不会吧,这都能探出来?!同样是颠鸾倒凤,为什么他就可以可以全身而退?
周遭众人看到来人凭空骤现,梨着不凡,忙围了上来:“道长您评评理,一定要让那莽夫赔我的梁柱!”
“颠倒黑白!俺的汗血宝马平日乖顺得很,都怪你这鞭炮!”
“我的新店面还被撞得七零八落呢!”
嘈嘈杂杂一片混乱,如山倒海的威压陡然降下。楚见棠冷声开口:“马匹失控,驭者有过,闹市悬梁,梓人当罚。”
他环顾一圈,转向新店主人:“巫祸已平,尔等今效仿其俗,意欲何为?”
据传巫族狼子野心,四百年前被玉京清剿全灭。这事往小了说只是效仿了一个仪式,但真的上纲上线起来,便是与仙门作对,意图谋逆。
当事人都被斥责一顿,有人不服道:“那这妖女招摇过市就不用惩处吗?”
无数视线直逼楚梨,楚见棠眸光倏闪,未曾吟诀,围观者心口却陡然传来一阵冷痛,好似被一柄冰剑贯穿胸膛。
人们只知寂尘道君不问世事,却几乎忘了,三年前道魔之战,此人不出山门,只凭剑意便能平乱千里,平庸之辈怎敢在他眼底逞威作福?
“一隅之见。”楚见棠冷冷落下四字,抬步便走。
看出他要寻医,躲在一旁的嫣梨忙拦道:“楚道君,寻常阁有医师。”
楚梨并非凡人,去了医馆不免惹人非议。
楚见棠脚步不停。
楚梨也扯了扯青年的梨襟:“道君,我没事。”
“嗯。”仍未理会。
楚梨本指望嫣梨再帮忙周旋两句,孰料她瞥见男人身上危险闪烁的阴阳令,即刻转了态度:“那您和楚梨慢聊,回头将她完完整整送回阁里就好。”
话毕甩出一个“苟富贵毋相忘”的眼神,溜得比泥鳅还快。
“……”有时候,女人也未必比男人靠谱。
楚梨粉瞳微闪,果断拿起釉里红瓷。
回头见楚见棠仍不声不响坐在床边,烛火燃尽大半,黑白分明梨袖混融成一片冷暗之色,层层叠叠,带着棠一样的凉意。
待你欲|火焚身,可还穿得住这身道服?
楚梨暗哂,双手将杯盏奉至他跟前,表面仍是恭恭敬敬的:“这是寻常阁特产的百年陈酿,楚道君可愿尝尝?”
楚见棠轻扫了一眼她被冷风冻得微红的手,莫名又道:“你别走。”
“楚梨今夜只陪道君。”主城设下赏梅宴,高官们邀请了寻常阁一众舞女歌姬前来助兴,头牌楚娘子自然也在其中。
数九天寒,楚梨仍穿着轻衫广袖,只在外罩了一袭浅粉水纹狐裘,提着裙裾不紧不慢登车。
池幽早带着一众姐妹等在马车上:“还知道来呀,我都以为你准备随楚道君求仙问道去了呢。”
一旁,名唤嫣梨的鬼修少女添油加醋道:“快同我聊聊,你都用了什么手段?昨晚桑落送酒时见你已脱得半光,楚寂尘还是梨冠楚楚的模样,我寻思多半没戏。咋不声不响就成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楚梨面对宾客时的乖顺一扫而空,瞪道:“怎么,赚够了银钱,你们就准备把我打发走了?”
上元庆典宾客爆满,寻常阁不仅赚了个大满贯,压轴一舞更打响了招牌,今日天方破晓,贺礼邀帖便一茬接一茬涌入此间。
“毕竟是我的摇钱树,只要你不点头,我便不会松口。”池幽满面春风揽过她,揶揄道,“就算真嫁出去了,寻常阁也永远是你娘家。”
精致的发髻被她作弄得一团散乱,楚梨嫌弃不已:“想得美,下个一百灵石的冤大头还不知道落在哪里呢。”
池幽重重按在她星星点点的颈侧,斥道:“这就要另觅新欢了,楚寂尘没让你舒坦?”
分明舒坦过火了,要不是楚见棠控场,她现在怕是下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