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听了一天或真或假的恭维逢迎,夜里再去观星台时,贺枢浑身轻松,脚步轻快,举起布袋,“我带了笔墨纸砚,等会儿去角院,教你写一篇文章。”
“嗯?”江望榆满头雾水,“为什么突然要写文章?”
“具体原因迟点告诉你。”
她想了想,相信他不会害自己,答了声好。
相安无事地值守到亥时末,她摸出角院钥匙,“你先去吧。”
“好。”
与同僚交接完毕,江望榆赶回角院,瞧见屋门大开,多点了两盏灯,更加亮堂。
她停在门口,看见一张陌生小型书案,“这是什么?”
“我刚刚……”贺枢顿了顿,决定略去曹平的帮忙,“搬的,方便写字。”
屋子小,书案摆在榻边,勉强再放椅子,两人刚好面对而坐。
江望榆没有追问,接住他递来的狼毫,忽然说:“我昨天看见了陛下……”
贺枢一惊:“你看到……”
“我”字脱口而出半个音,他听见她说完剩下的话:“……的圣驾经过安定门大街。”
声音一瞬间交错,江望榆眨眨眼睛,看着他,迟疑地开口:“元极,你刚刚说的最后一个字是什么?”
第56章第五十六章既食君禄,自然事君以忠……
“是到字。”
江望榆盯着他看了半晌,实在没能从他温和含笑的神情中发现任何端倪,“你刚才想问什么?”
“你看到圣上了?”贺枢说出改变后的问题,“你当时在安定门大街?”
“嗯,我在玲珑阁,正好碰见銮驾经过。”她解释,“我看方向好像是去国子监?”
“是,圣上今天去了翰林院和国子监。”
贺枢十分自然地说出圣上二字,完全不像在说自己,顺势铺好一沓宣纸,转移话
题。
“圣上要求各部衙门官员以中秋为题写一份文章,也可以写诗词,中秋节前交到司礼监。”
“做文章?陛下为什么突然做出这样的要求?”江望榆疑惑,“钦天监的人也必须写吗?”
“圣上自有别的用处。”以他现在的身份,贺枢不便细讲,将狼毫递给她,“都要写,你先以平时的风格写一份,突出忠孝二字,我等会儿再帮你改。”
“不是中秋吗?怎么又变成忠孝了?”
“中秋是题面。”贺枢耐心解释,“忠孝才是题意。”
江望榆“哦”一声,握住毛笔,低头书写。
一时无声。
贺枢侧身而坐,看着桌边的灯,屋门特意留了一道缝,没有关紧,夜风徐徐吹进来,烛火来回晃动。
他伸手挡住风,见烛光暗淡了几分,把灯往她的方向挪动,目光不由自主地飘落在她的身上。
她摘掉了官帽,忙了大半夜,头发略有松散,额角垂落几缕发丝,贴近在眼尾的位置。
烛火跳跃,点点微光晃进她的眼睛,几根发丝轻轻飘过她的眼前。
贺枢的指尖动了动,正要偏开目光时,她抬起头,伸手勾住发丝,挽至耳后。
“元极,我写好了。”
“我看看。”他接住薄薄的五六张纸,很快便扫完上面的内容,“这么短?”
“应该还好吧。”江望榆瞄了一眼,“又不是做殿试的文章,况且我不想在圣上面前露脸,应付交差就好了。”
贺枢听她说过很多次不想在他面前被提起,抿了抿唇,终于问:“你为什么……如此抗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