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是不说话,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僵持片刻,冯斌终于没办法了,只能取出一卷纸条,按照天子的命令,这是最后取信于她的法子。
江望榆接住纸条,迅速展开,看见熟悉的字迹,一眼扫完上面的内容,“你认识元极?”
“是。”冯斌控制语气稀松平常,“他不是在御前当差吗?时常帮你在圣上面前说话,所以圣上对您的印象很好,方才特意命令我妥善照顾好您。”
她捏紧纸条,盯着上面熟悉的字迹,忽然端端正正地行了个大礼。
冯斌立刻侧身往边上一躲。
“冯指挥,我想知道,我的家人如今在哪里?是不是也被抓进诏狱?”
“没有。”冯斌实话实说,“都在家里,还有那两位孟大夫也在回春堂,由禁军和锦衣卫一同看守。”
她盯着对面的男人,勉强看出对方不是在撒谎,心中稍安,又问:“我能写信回家里吗?”
“……这个暂时不行。”冯斌解释,“宫门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您的事情瞒不住文武百官,现在不适合写信回去。”
江望榆只得作罢。
“江灵台,您安心在此处歇息。”离开前,冯斌强调道,“有什么事情,吩咐外面的那两人就好。”
院子里只剩她一个人。
强撑了半天的双腿一软,她扶着石桌,慢慢坐了下来。
桌上饭菜很香,看上去刚做好不久,香味一直往鼻子里钻。
江望榆勉强用了几口,身上总算有了力气,又展开纸卷,虚虚地握在手里。
一定会没事的。
她会将所有罪责揽在自己身上,这样母亲兄长,孟姐姐孟郎中,还有他,都会没事的。
第72章第七十二章决定权掌握在陛下的手里……
韦家。
夜色深沉,书房依旧灯火通明。
“谁准许你叫一个刑部的员外郎、一个御史就去抓人的?!”
韦谦彦抓起茶盏往前一丢,钧窑烧制出来的茶盏砸落在地,霎时碎得四分五裂,碎片飞散,茶水四溅,打湿跪在地上的锦绣衣袍。
“抓的还是钦天监的人!甚至还追进皇宫抓人!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要反了天吗?!”
韦侍郎跪在地上,撇撇嘴,“不过是一个从七品,就算是钦天监的人又怎么样?大不了把事情推到陈丰身上,左右也查不到我们家。”
“查不到?!”韦谦彦胸口剧烈起伏,“当你叫那个陈丰当众指责有人假冒朝廷命官的时候,你、我甚至整个韦家,都已经被盯上了!私藏流放罪员,你以为是什么轻描淡写的罪名吗?!”
韦谦彦从未如此后悔,当初就不该一时犹豫,答应长子收留陈丰,更不该一时不察,没有亲自派人彻底解决陈丰。
“就说当时认错了人。”韦侍郎挺起胸膛,“爹,您放心,儿子做足了万全的准备,才出此一策,虽然没有抓到人,但是我们可以借机打压郑仁远一派,不管那个江朔华究竟是男是女,总归有猫腻。
“只要把这事往郑仁远身上扯,我再让御史弹劾上奏,就说钦天监懈怠松弛,结合陈丰之前说的天象,斥责郑仁远心怀不轨,再把郑家强占良田的事情捅出来,郑仁远这个次辅的位置可就坐不稳了。”
韦谦彦两侧太阳穴突突的疼,使劲捶了两拳,“上个月有三份弹劾我的奏章,被我压下去了,没有呈交给圣上。”
“我知道,爹,可是这次事情闹的这么大,郑仁远总不可能把弹劾的奏章压下来了。”
“那你岂不知,弹劾我的奏章一样压不住,你以为我的手上就是完全干干净净的吗?”
书房陷入一片沉默。
“爹,您是首辅,又曾经教过圣上。”韦侍郎迟疑着开口,“郑仁远比不上您,圣上总归要念一点师生旧情。”
“去东宫、文渊阁讲过经筳的不止我一个人,我不过是讲的多了些。”韦谦彦看向长子,目光慈爱,又透着一股浓浓的悲伤,“文儿,陛下登基已有十年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八岁孩童了,而我已经老了。”
韦侍郎盯着自家父亲,终于慌乱起来,连忙爬到跟前。
“爹,我这就去叫御史不要弹劾上奏了,还有那个员外郎,我保证他们不会多说话,我明天就向圣上告罪,说我是被陈丰蒙蔽了,担心有人对圣上不利,才派人去抓人的。”
“傻孩子。”韦谦彦拍拍长子的肩膀,重重叹息一声,“都是我的错,不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应该让你多去外面历练历练,不然怎么让你觉得闯下天大的祸,我都能帮你解决。”
“爹!”
“可谁让你是我的儿子。”